重塑麦芯

重塑麦芯

绿油油的禾田翻滚着,清风到处,棉花糖般的淡香沁人心脾。走在田埂,握着一把种子,正望着,远处一个伟岸又熟悉的声音传来,“藜儿,你长大后想干什么?”一个稚嫩的声音——“科学家,像袁爷爷一样的科学家!”
    啊!田!我的田!

警报,舱内温度低于零下20度,供热系统已在最高功率运行。”何藜又一次惊醒。陆行舱外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,冰碴子击打在强化玻璃上,噼里啪啦的。何藜看向仪表,上面“外温-42℃”“距离目的地810千米”“外部风速35.5m/s”的字样醒目又惊心。“能成功吗?”何藜喃喃道,在驾驶位上裹紧身上的锡箔纸,减少散热以保持体温。

……
    洁白的走廊,明媚的阳光。小A靠在墙上笑着“听说那群搞物理的人好像整出了一台叫做九章3.0的量子计算机,好像有目前超级计算机的几十亿倍的算力,对此你什么高见?”“化学,咱们生命科学,整个人类的科学,都活了。诶,哈哈!”想看清而瞬间模糊了,一阵晕眩的转换……
    灰黑的屏幕,暗白的代码。看着对话框内,ATGC四个字母组成的长龙喷涌而出,随着GAG的休止符,屏幕上弹出一行亮红色大字:基因编译成功。实验室内爆发出激动的轰鸣,被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拥簇着,抬着出了实验室。
    ……
    冷静但又带着激动的播音“2035年8月12日,这一定是载入史册的日子,我国青年科学家何藜及其课题组开发出全球首套基因编程语言Bio++,并利用‘神农’全分析全合成系统创造了首个全人造生命体——超级稻愈伤细胞。这意味着人类将真正地洞察一切基因,操控生命密码……

“警报,舱内温度低于零下35度。”何藜被拉回现实,只感觉浑身冰凉,他知道必须要做些什么。全息屏上“风速44.9m/s”“外温-67℃”闪动着,何藜已经对此释然,他只关心“距离目的地540千米”。警报再次响起,自动驾驶电脑忠实的语音:“提示,电能不足。根据目前耗电量与风速、温度预测,目前电量还可行驶496.42千米,预计在北纬25度一带停止运行。”望着,何藜调出控制面板,“确定关闭供热系统与辅助系统?”,颤抖的手指悬在半空,迟疑,又决然按下,“成啊,一定,要成啊。……”

回忆的碎片如丝若缕,萦绕脑中。
    不知从何时起,冬天的寒潮是越来越强了,有几年海南都下了暴风雪,渤海黄海第一次结上了冰。人类活动,温室效应,气候变暖……副极地的低压给南移了,大自然的平衡被破坏了。全球骤冷,这大自然的反击啊。物极必反,物极必反啊……
    再往后,人类开始向赤道地区迁移,为了抵御“人造”冰川期的极寒,修筑了古埃及式的巨型金字塔来避难,每一个都横跨几个经度,墙壁厚达几公里,中心有一个可控核聚变反应堆充当人造太阳。为了所谓的“支援未来,保留科学实力”,我被要求冬眠。一切都看似稳定了下来,但是,大自然,惟变为不变。那地震,那山火不都是吗?
    ……
大抵是一次特大的冷风暴摧毁了所有运输He-3的地-月链路,人们的太阳灭了,无尽的电能用到了尽头,基因编译的超级作物在工厂中没有电能提供的光热输入无法生长,脆弱的人类陷入了高科技的“饥荒”,全球人类骤减。应该就是不久前,E120金字塔的冬眠区失去能源供应,紧急唤醒所有人。我必须要做点什么。做点什么?
    ……
    田!我的田!
    基因编译与单细胞农业普及后,永远聪明的投资者抛弃了古老的“原始”品种作物与21世纪初被淘汰的杂交作物,涌向更高利润的纯人工物种。
    但是,没有培养基,那些物种无法生存;但是,没有水热,高产改良作物也终将面对死亡。
    在这冻土寒冰之上,只有……藜麦——对,只有最自然,最原始的藜麦才能顽强地活下去!

何藜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感觉暖暖的,但他知道这是重度失温症的症状。电脑忠诚的合成音再次响起“定位坐标已到达。提示,舱内温度低于零下50度,舱外温度低于零下78度,舱外风速8m/s,建议等待救援,不要离开舱室。”他踉跄起来,抱紧怀中的几个真空袋,打开结了冰霜的舱门,风雪呼啸而入。
    他一步一步向前迈步,进入熟悉的大门,转向熟悉的走廊,推开熟悉的房门。这个房间,按照他在“逃难”前的请求未被清理,留下了那台“九章”,一台“神农”和一部在21世纪30年代罕见的柴油发电机。
    何藜打开真空袋,里面放着几十颗种子,儿时的,自然的。有藜麦的,也有粟米的,甚至还有狗尾巴草的细小的种子。
    把他们小心地放入“神农”,何藜尽全力在“九章”上留下了最后的宏指令:

接受来自 神农A93 的 基因数据 并保存到 C
直到 气候适宜 时 使用 神农A93 编译合成 C 并 用 智能农机编组1 播种

何藜的眼前渐渐朦胧,黑底白字的代码散去。乳白的光晕,吟诗的声音——

“人法地、地法天、天法道、道法自然”

除了毁灭,还可以像上天一样
    创造

翻滚着,绿油油的麦浪;翻滚着,到处的清风和着淡香;翻滚着,阳光和枝头的鲜花。藜麦长满山坡,狗尾草飘荡南北。
    天地间,一个头顶草帽的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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