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天理不彰,夫子悲歌
清河县的雨已经下了三天。
程皓跪在泥泞的墓前,膝盖早已失去知觉。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,与泪水混在一起,砸在潮湿的泥土上。他的双手深深插入泥中,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,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。
"恩师周怀安之墓"——七个字,是他用刻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。每一道笔画都力透石背,就像他心中翻腾的悲愤,几乎要将胸膛撕裂。
"天理昭昭,报应不爽......"程皓喃喃自语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这句话他从小背诵,是朱熹夫子《四书章句集注》中的名句,也是恩师周怀安最常教导他的道理。可现在,这句话在他口中只剩下苦涩。
雨幕中,程皓清瘦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。他今年十九岁,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,却因为连续三次乡试落第,被人戏称为"程三不第"。他的青衫已经洗得发白,袖口磨出了毛边,但依然整洁得体——这是恩师教导的"正衣冠"之道。
"皓儿,记住,读书人最重要的是气节。"恩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,"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"
程皓抬起头,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。他望着简陋的木碑,眼前浮现出恩师那张布满皱纹却永远严肃正直的面容。周怀安是清河县最后一位真正的儒者,皓首穷经,一生清贫,却从不向权贵低头。
"恩师,您走得太冤......"程皓的拳头攥紧,指甲陷入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痛。
三天前,周怀安手捧《大学》,在县衙公堂上当众痛斥县令钱德庸:"德不配位,必有灾殃!尔等与黑风寨沆瀣一气,鱼肉百姓,天理难容!"
县令的脸色当时就变了。而第二天清晨,恩师的尸体就在城外断崖下被发现。县衙的差役们草草验尸,宣布是"失足坠崖"。没人敢质疑这个结论,因为所有人都知道,黑风寨的魔修们与县令钱德庸是一丘之貉。
但程皓知道真相。他在为恩师净身时,发现恩师指甲缝里有一缕极淡的黑气,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。那是黑风寨特有的"炼血煞"——一种通过折磨活人提炼的邪门功法留下的痕迹。
"天理何在?"程皓仰天嘶吼,声音淹没在雨声中。他空有满腹经纶,却连为恩师讨个公道都做不到。那些圣贤书里的道理,在锋利的屠刀和诡谲的法术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雨越下越大,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不公的世道哭泣。程皓终于支撑不住,额头抵在冰冷的墓碑上,无声地抽泣起来。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——如果善无善报,恶无恶果,那么圣贤们所说的"天理"又有什么意义?
"皓哥儿,回去吧,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。"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程皓回头,看到是住在附近的张老汉,正撑着破旧的油纸伞站在他身后。
"张伯,我再陪恩师一会儿。"程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。
张老汉叹了口气,将伞往程皓那边倾斜:"周夫子是个好人啊......这世道,好人难活。"老人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光,"黑风寨的人昨天又来收'保护费',把我家最后一只下蛋的母鸡都抢走了。"
程皓握紧了拳头。黑风寨是盘踞在清河县附近山中的魔修团体,他们修炼邪法,以折磨凡人为乐。自从三年前来到清河县,就与县令钱德庸勾结在一起,横征暴敛,欺男霸女。县里的百姓苦不堪言,却无人敢反抗——普通人如何敌得过能御剑飞行、挥手间取人性命的修士?
"张伯,您先回吧,我随后就来。"程皓轻声说。
待老人走后,程皓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,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墓碑。雨水冲走了泥土,却冲不走他心中的愤懑。他想起恩师生前最后一次与他长谈,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。
"皓儿,你可知为何我坚持要你去考功名?"恩师当时这样问他。
程皓记得自己回答:"为了光宗耀祖,为了......"
"错了!"恩师打断他,声音严厉,"读书人求取功名,不是为了荣华富贵,而是为了有机会'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'!你看看现在的清河县,天理何在?正义何在?"
当时程皓还不太明白恩师话中的深意,现在想来,恩师早已看透了这个世道的黑暗,却依然选择挺身而出,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。
"恩师,您太傻了......"程皓抚摸着墓碑,泪水再次涌出,"您明明知道那些人不会听道理......"
雨渐渐小了,天色也暗了下来。程皓终于站起身,双腿因久跪而麻木不堪。他对着墓碑深深三拜:"恩师放心,弟子一定会查明真相,为您讨回公道。"
这句话说出口,他自己都觉得可笑—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凭什么对抗黑风寨的魔修?但此刻,这是他唯一能对恩师做出的承诺。
回到县城时,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。清河县本就不大,一条主街贯穿南北,两侧是低矮的民房和商铺。往日这个时候,街上应该还有小贩叫卖,孩童嬉戏,但现在,家家户户门窗紧闭,街上只有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,神色惶恐。
程皓的家在城西的一条小巷里,是一座简陋的小院。说是家,其实只是恩师周怀安借给他住的书屋。程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,但到他父亲这一代已经家道中落。父亲去世后,母亲改嫁,是周怀安收留了他,教他读书明理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屋内一片漆黑。程皓摸索着点燃油灯,昏黄的光线照亮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。三面墙都是书架,堆满了各种书籍;靠窗是一张书桌,上面摊开着恩师生前未批改完的学生作业。
程皓的喉咙发紧。三天前,恩师就是从这里走出去,再也没有回来。
他放下油灯,开始整理恩师的遗物。这些书籍是恩师一生的心血,从《四书五经》到《朱子语类》,从《史记》到《资治通鉴》,每一本都留下了恩师密密麻麻的批注。程皓小心翼翼地擦拭每一本书,然后按照恩师生前的习惯放回原位。
"《论语》放这里......《孟子》在第二层......"程皓自言自语,仿佛这样恩师就还在身边指导他。
当他整理到最底层的书架时,手指突然触到了一个凸起。程皓愣了一下,俯身查看,发现书架底部有一个隐蔽的暗格。他心跳加速,轻轻按动机关,暗格应声而开。
里面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。程皓小心翼翼地取出来,揭开层层包裹,露出了一本泛黄的古籍。书页边缘已经残破,封面上的字迹模糊不清,只能隐约辨认出四个字——《理气心印》。
"这是......"程皓从未听恩师提起过这本书。他好奇地翻开第一页,顿时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了。
"天地之间,有理有气。理也者,形而上之道也,生物之本也;气也者,形而下之器也,生物之具也。"
这不是普通的儒家经典,也不是常见的修仙功法。程皓越读越心惊,这本书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,重新解读了整个世界。
"世人修行,多求于气,而疏于理。如舍本逐末,缘木求鱼。只知灵气乃天地之精华,却不知灵气亦不过是'气'之一种,其生发、流转、聚散,皆有其'理'......"
程皓的手开始颤抖。这本书的作者——从文风看应该是一位上古大儒——提出了一种颠覆性的观点:修士们修炼时只注重吸收灵气、提升法力,却忽视了探究天地万物的根本道理。若能真正"穷理",就能"以理御气",达到更高层次的境界。
"譬如水,有流动之理,有凝结之理,有蒸腾之理。修士以法力御水,乃是以己之小气,强催天地之大气,事倍功半。若能穷水之理,则心念所至,水自随心而动,此方为大道。"
程皓如饥似渴地阅读着,每一句话都像闪电般劈开他心中的迷雾。他一直困惑于圣贤道理的无力,而这本书却为"理"赋予了前所未有的力量!
"何以穷理?曰:格物致知。一草一木,一人一事,皆有其理。格一物,则知一物之理;格万物,则知万物之理。心知其理,则可以理御气,通天彻地,不假外求。"
程皓的心跳得越来越快。这不正是朱熹夫子提倡的"格物致知"吗?但书中将其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——通过彻底理解事物的本质规律,就能直接操控它们,而不需要像普通修士那样依赖法力和咒诀。
"以理御气......"程皓喃喃自语,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。
这杯茶,是他三天前为恩师泡的,恩师还没来得及喝就出门了,从此天人永隔。茶水已经浑浊,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茶膜。
程皓半信半疑,决定按照《理气心印》中所说,试着"格"这杯茶。
他深吸一口气,摒弃所有杂念,全神贯注地盯着茶杯。他不再把它当成一个简单的饮品,而是开始用理学家的思维去解构它。
"此为茶。其形,为液体,盛于瓷杯之中。其色,为淡褐,乃茶叶之色素溶于水而成。其温,已凉,热量已散于周遭之'气'。其味,苦涩,乃茶碱之故......"
程皓的思绪越来越深入,超越了表面的观察,开始思考更本质的问题。
"水何以为水?氢二氧一,聚而成之。其理在于分子之缔合。茶叶何以为茶叶?草木之属,经日晒、翻炒、揉捻而成。其理在于物理与化学之变。瓷杯何以为杯?陶土塑形,高温烧结,其理在于物质结构之重组......"
时间仿佛静止了。程皓的意识完全沉浸在这杯茶的"理"之中。奇妙的是,随着他的思考越来越深入,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能"看"到水分子的排列,能"听"到茶叶中纤维的低语,能"触"到瓷器内部晶格的稳定结构。
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。程皓感到自己的意识似乎与这杯茶产生了某种共鸣,他不再是一个外在的观察者,而是短暂地"成为"了这杯茶的一部分,理解了它存在的全部道理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程皓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理解了这杯茶从宏观到微观的全部"理"时,他心中豁然开朗,仿佛有一盏明灯被点亮了。
他试探性地动了一个念头:"浮。"
嗡——
桌上的茶杯纹丝不动,但杯中的茶水,却违反了常理,缓缓地、完整地脱离了杯子的束缚,如同一颗晶莹的琥珀般悬浮在了空中。
程皓瞪大了眼睛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。他颤抖着伸出手指,轻轻触碰那悬浮的水团——触感冰凉而真实,确实是茶水无疑。
"我......我成功了?"程皓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。没有吸收一丝一毫的灵气,没有掐任何法诀,仅仅凭借对"理"的穷究,他就获得了驾驭物质的力量!
他深吸一口气,又动一念:"分。"
悬浮的水团应声而动,瞬间分化成数十颗晶莹的水珠,如同珍珠般在他面前盘旋,每一颗都完美无缺,反射着油灯的光芒,美得令人窒息。
"合!"程皓再次动念。
水珠瞬间聚合,恢复成原来的水团。程皓引导着它缓缓落回杯中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没有一滴水溅出。
"这就是'以理御气'......"程皓喃喃自语,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涌上心头。这不是普通修士那种依靠法力强行控制外物的方式,而是通过彻底理解事物的本质规律,自然而然地获得对它的掌控权。
程皓突然明白了恩师留下这本书的深意。周怀安一生追求天理正义,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中处处碰壁。他或许早就意识到,仅靠道德说教无法对抗强权,必须掌握真正的力量。
"恩师......"程皓望向窗外的夜空,泪水再次涌出,但这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,而是看到了希望的泪水,"我明白了,我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。"
这一刻,这位十九岁的落魄书生,以一种前无古人的方式,推开了修仙世界的大门。他所踏上的,是一条以"格物致知"为始,以"存天理"为终的儒家仙道。
程皓不知道这条路最终会通向何方,但他知道,自己已经找到了为恩师讨回公道的方法。黑风寨的魔修们依靠邪法横行霸道,而现在,他将以真正的"天理"对抗他们的"人欲"。
窗外,雨停了。夜空中,一颗明亮的星星穿透云层,熠熠生辉。
第二章:正心诚意,戒尺惩凶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,洒在书桌上摊开的《中庸》上。程皓揉了揉酸涩的双眼,他已经连续三个时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——端坐在书桌前,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一杯清水。
水面平静如镜,倒映着他清瘦的面容。但与三天前相比,这张脸上少了几分书生的怯懦,多了几分坚毅与自信。
"水之性,趋下而流;水之形,随器而变;水之理......"程皓轻声自语,右手食指在杯沿轻轻一划。
奇异的事情发生了——杯中的水仿佛有了生命,沿着他手指划过的轨迹缓缓升起,在空气中凝结成一道晶莹的水桥,连接着杯口与他的指尖。
程皓嘴角微微上扬。自从那夜通过"格物"操控茶水后,他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浸在这种全新的修行方式中。与世间所有修士都截然不同,他的修仙之路始于"正心诚意"四个字。
"正其心,诚其意,而后格物致知。"程皓收回手指,水桥立刻失去支撑,哗啦一声落回杯中,溅起几滴水花。他并不在意,而是翻开一本崭新的笔记,在上面工整地记录下今日的感悟:
"水之理,在于分子间作用力与重力之平衡。知其理,则可扰动此平衡,使水违常理而动。然操控范围尚不足三尺,盖因对'空间之理'理解尚浅......"
合上笔记,程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。他的"道场"就是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简陋书屋,他的修行器具不过是笔墨纸砚和日常生活中的寻常物件。没有灵丹妙药,没有洞天福地,有的只是那颗求知若渴的心。
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。程皓推开窗户,看到几个孩童正在巷子里追逐嬉戏。他们手中拿着新折的纸船,准备去街口的小水洼"试航"。这本是寻常市井景象,但在程皓眼中却有了全新的意义。
"纸船浮水,此中亦有道理......"他不由自主地开始"格"这一现象。纸的密度、水的表面张力、浮力的本质......这些概念在他脑海中交织,形成一幅清晰的图景。
程皓突然有了一个想法。他取来一张宣纸,三折两折便折出一只精巧的纸船。与孩童们粗糙的折法不同,他的每一个折痕都精确无比,仿佛经过精密计算。
"知其理,则工其艺。"程皓轻声说着,将纸船放在书桌上的水杯中。令人惊异的是,这艘纸船竟然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缓缓移动起来,在水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。
"果然如此。"程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"浮力之理既明,则无需触碰,亦可操控物体运动。"
这是他在《理气心印》基础上自行探索出的新应用——不仅能够直接操控物质形态,还能通过理解物理规律,间接影响物体的运动状态。这种能力虽然还很微弱,但已经展现出无限可能。
正当程皓沉浸在发现的喜悦中时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"皓哥儿!皓哥儿在吗?"门外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。
程皓连忙开门,只见邻家的张大婶满脸泪痕地站在门口,粗布衣裳上还沾着血迹。
"张大婶?发生什么事了?"程皓心头一紧。
"我家虎子...虎子他..."张大婶泣不成声,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,"被黑风寨的人打了!腿都打断了!那群天杀的,就因为我儿走路时没及时让道..."
程皓连忙扶着浑身发抖的张大婶进屋坐下,给她倒了杯热茶。通过断断续续的叙述,他了解了事情经过:张大婶的儿子张虎在街上被两名黑风寨喽啰无故殴打,右腿骨折,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。
"县衙的人来了,看了一眼就说是我儿冲撞仙师,活该!"张大婶捶胸顿足,"皓哥儿,你是读书人,能不能帮我写张状纸?我...我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讨个说法!"
程皓看着张大婶那张被岁月和苦难刻满皱纹的脸,一股怒火从心底燃起。他想起恩师周怀安的死,想起清河县百姓在黑风寨淫威下的战战兢兢,想起自己曾经面对不公时的无能为力。
但现在,一切都不同了。
"张大婶,状纸我会写。"程皓的声音异常平静,但眼底却燃烧着坚定的火焰,"但在这之前,我需要先做一件事。"
他从书架上取下恩师生前用的那把戒尺。这是一把普通的木尺,长约二尺,宽一寸,上面刻着"敬、静、净"三个字,是周怀安用来教导顽劣学童的工具。程皓轻轻抚摸着戒尺上的刻字,仿佛能感受到恩师留在上面的温度。
"知行合一,方为真知。"程皓低声自语。这是《理气心印》中的一句话,此刻在他心中有了全新的意义。知道道理而不践行,那不是真知;有能力匡扶正义而袖手旁观,那更非君子所为。
"皓哥儿,你这是要......"张大婶疑惑地看着他手中的戒尺。
程皓将戒尺收入袖中,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:"张大婶先回去照顾虎子,我去去就回。"
离开家门,程皓没有直奔事发地点,而是先绕道去了张虎被打的街口。地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,触目惊心。几个路人行色匆匆,没人敢驻足观望。
"这位大哥,可曾看见今早这里发生的事?"程皓拦住一个挑担的小贩。
小贩警惕地四下张望,压低声音道:"那两个黑风寨的煞星喝得醉醺醺的,嫌张家小子挡了道,一脚就踹断了孩子的腿骨。作孽啊!"说完就匆匆离去,生怕惹祸上身。
程皓点点头,心中已有计较。他缓步走向城中最热闹的酒楼——"醉仙楼",那里是黑风寨喽啰们经常聚集的地方。
夕阳西下,华灯初上。醉仙楼前人来人往,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。程皓站在对面的巷口阴影处,静静等待。他知道,那两个伤人者一定会再次出现。
果然,不到半个时辰,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摇摇晃晃地走出酒楼。他们身着黑色劲装,胸前绣着狰狞的骷髅标志——黑风寨的标记。两人满脸通红,显然又喝了不少酒,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下流话。
"王哥,今儿那小崽子哭爹喊娘的德性,笑死老子了!"其中一个大胡子拍着同伴的肩膀,喷着酒气道。
"嘿嘿,这些凡人就是欠收拾。"被称作王哥的汉子狞笑着,"明天再去东街转转,听说那有个小娘子长得挺水灵......"
程皓从阴影中走出,一袭青衫在夜风中微微飘动。他径直来到两人面前,挡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"两位,夜深扰民,有违公德之理。当街伤人,有违仁恕之理。言语污秽,有违礼仪之理。"程皓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在嘈杂的街道上异常醒目。
两个醉汉愣了一下,随即勃然大怒。
"哪来的穷酸书生,敢管你爷爷们的闲事?"大胡子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就朝程皓面门砸来,拳风呼啸,显然用上了炼体修士的蛮力。
若是以前的程皓,这一拳足以让他躺上十天半月。但此刻,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瞬间进入了"格物"状态。在他的感知里,这一拳不再是无法抵挡的暴力,而是一系列可以被解析的物理现象——肌肉收缩的角度、关节转动的轨迹、力量传递的路径......
"其势有余,其理不固。"程皓心中默念。他看穿了这一拳的所有破绽——重心不稳、力道分散、后续无力。
电光火石间,程皓身形微侧,右手从袖中抽出戒尺,轻轻一抬,一垫,一引。
"啪!"
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夜空中回荡。戒尺精准地敲在大胡子手腕的筋脉节点上,那里是力量传输的关键所在。大胡子只觉一股酸麻从手腕直窜整条手臂,蓄势待发的拳劲顿时消散于无形。
"啊!"大胡子痛呼一声,踉跄后退,满脸不可思议,"你...你用了什么妖法?"
程皓不答,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,戒尺横于胸前,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。此刻的他,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而是一位掌握了"理"之力量的儒家修士。
"找死!"另一名喽啰见状,唰地拔出腰间朴刀。刀锋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寒光,隐约可见一丝黑气缠绕——这是最低级的魔修法器,虽不入流,但对凡人已是致命威胁。
程皓目光一凝,立刻开始"格"这把刀。这几日他已经将家中那把生锈柴刀研究了无数遍,对"刀兵之理"已有相当理解。在他眼中,这把朴刀不再是无法抵挡的凶器,而是可以被解析的物体——金属的晶体结构、刀刃的几何形状、挥舞时的空气动力学......
"刀者,凶器也。其理在于劈、砍、刺。然汝之刀法,门户大开,只求凶狠,不合章法,此乃'人欲'催动之刀,非'兵戈'之理也。"
程皓的声音如同课堂上的夫子讲解经义,从容不迫。他侧身进步,手中戒尺如灵蛇出洞,不与刀锋硬碰,而是沿着刀背一路滑上,在刀势将至未至、力道最为凝滞的那一瞬间,又是"啪"的一声,精准敲在对方握刀的手腕上。
"当啷!"朴刀落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。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用一把戒尺轻松制服黑风寨的修士,这简直匪夷所思。
程皓并未停手。他戒尺反转,在两人膝弯处各轻敲一下。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,实则精准命中了腿部发力的关键节点。两个喽啰顿觉双腿一软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狼狈不堪。
"今夜小惩,望两位反思己过。若再为恶,天理不容。"程皓说完,转身离去,青衫飘飘,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两个喽啰挣扎着爬起来,又惊又怒,却不敢再追。他们摸不清程皓的底细,只能灰溜溜地捡起朴刀,骂骂咧咧地逃走了。
程皓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绕道去了张大婶家。虎子躺在床上,右腿绑着简陋的夹板,脸色苍白如纸。看到程皓进来,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光彩。
"皓哥...我听说你..."虎子虚弱地说。
程皓微笑着点点头,坐到床边。他轻轻抚过虎子受伤的腿,暗中运用这几日"格"来的医术之理——骨骼生长的规律、组织修复的过程、气血运行的路径......
"骨头接得不错,会好起来的。"程皓说着,悄悄引导气血加速伤处愈合。虽然不能立刻治愈骨折,但足以减轻痛苦、促进恢复。
离开张家,程皓走在回家的路上,心情却并不轻松。他知道,今晚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清河县,黑风寨不会善罢甘休。但他不后悔,因为这就是"知行合一"的真谛——知道什么是正确的,就要勇敢地去践行。
回到书屋,程皓将戒尺郑重地放回书架上。月光透过窗户,在戒尺的"敬、静、净"三个字上流淌。他忽然明白了恩师留下这把戒尺的深意——教育不仅是言传,更是身教;惩戒不仅为惩罚,更为教化。
"正心诚意,格物致知,知行合一......"程皓轻声念着这几个词,感觉自己的修行之路越发清晰。他不是为了追求个人力量而修炼,而是为了践行心中的天理正义。
这一夜,程皓没有睡。他坐在书桌前,继续研读《理气心印》,同时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。黑风寨有数百修士,寨主更是据说已经筑基大成的高手,仅凭他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。
"需要格更多的物,理解更多的理......"程皓在笔记上写道,"尤其是人体之理、战斗之理、灵气之理......"
窗外,一轮明月高悬。程皓知道,他选择的这条路充满艰险,但为了恩师,为了清河县的百姓,为了心中的天理,他义无反顾。
第三章:公堂论理,牌匾镇邪
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,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程皓站在书桌前,手中捧着一碗稀粥,却迟迟没有动口。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把木质戒尺上——三天前惩戒黑风寨喽啰的武器,此刻静静地躺在那里,仿佛只是一件普通的教具。
"皓哥儿!皓哥儿!"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程皓的沉思。
开门一看,是隔壁的张大婶,她脸色煞白,手里攥着一封烫金帖子:"刚...刚才县衙的差役送来的,说是县令大人请你今日午时去公堂议事。"
程皓接过帖子,烫金的封面上印着清河县衙的官印。翻开一看,内容冠冕堂皇,说是邀请县中贤达商议"治安要务",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。
"果然来了。"程皓轻声道,指尖在帖子上摩挲。自从那夜当街惩戒两名黑风寨喽啰后,他就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。只是没想到,对方竟会通过官府正式下帖,这背后必有蹊跷。
张大婶忧心忡忡:"皓哥儿,我听说那两个被你教训的恶棍回去后,手臂上的黑线一直蔓延到胸口,疼得满地打滚。黑风寨的人说...说是中了邪术..."
程皓眉头微皱。那夜他确实用戒尺击中了对方手腕的筋脉节点,但只是暂时阻断气血运行,怎会有如此严重的后遗症?除非...除非他无意中触动了对方修炼的邪功的某种"理"。
"张大婶不必担心,"程皓收起请帖,声音平静,"我自有分寸。"
送走张大婶后,程皓回到书桌前,从暗格中取出《理气心印》。这几日他一直在研读这本奇书,试图理解自己新获得的能力边界。书中有一段话特别引起他的注意:
"理气相生,理气相克。邪气者,人欲横流之理也;正气者,天理昭彰之理也。二者如冰炭不可同器,阴阳不可共存。"
程皓若有所思。或许那夜他的戒尺不仅打断了对方的气血运行,更在某种程度上干扰了他们体内"邪气"的"理",才导致反噬。这个想法让他既兴奋又忐忑——如果真能如此,那么他对抗黑风寨的把握就更大了。
午时将至,程皓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衫,将戒尺藏于袖中,又带上了恩师留下的一本《大学》注解。临行前,他环顾这间简陋的书屋,目光扫过每一本书、每一件家具,仿佛在无声地道别。
县衙位于城中心,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青砖建筑,飞檐翘角,颇为气派。但走近了看,墙角的青苔和剥落的漆面却透露出几分衰败。衙门口站着两排差役,个个腰挎朴刀,面色不善。
"程公子到——"一名差役高声唱名,声音拖得老长。
程皓整了整衣冠,昂首步入。穿过前院,来到正堂,只见公堂之上已经摆开了架势。县令吴庸高坐案后,一身官服皱皱巴巴地裹在他肥硕的身躯上,油光满面的脸上挂着一丝假笑。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右侧太师椅上坐着的一位黑袍男子——那人约莫四十岁年纪,面容阴鸷,一双三角眼中泛着血光,十指指甲乌黑发亮,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。
"黑风煞..."程皓心中一凛。这位黑风寨主在清河县凶名赫赫,据说已经达到炼气期巅峰,手下有数百亡命之徒,连县令都要看他脸色行事。
公堂外围满了百姓,都是听闻消息赶来看热闹的。他们畏畏缩缩地站在远处,眼中既有好奇,更有恐惧。程皓注意到张大婶也在人群中,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。
"大胆程皓,见本官与仙长为何不跪?"吴庸一拍惊堂木,厉声喝道,脸上的肥肉随着动作一颤一颤。
程皓深吸一口气,环视四周。公堂的布局、结构、每一处细节在他眼中都变得清晰可辨——这是他这几日暗中"格物"的成果。来之前,他已经绕着县衙走了三圈,将这座建筑的每一块砖瓦、每一根梁柱都"格"了个遍。
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公堂正上方那块巨大的牌匾上——"明镜高悬"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这块牌匾已经悬挂了百余年,木质已经有些发黑,但字迹依然清晰有力。
程皓没有回答县令的问话,而是缓缓抬起手,指向那块牌匾:"大人可知这'明镜高悬'四字何解?"
吴庸一愣,显然没料到程皓会有此一问:"自...自然是说本官明察秋毫..."
"错了。"程皓声音清朗,回荡在公堂内外,"《尚书》有云:'民惟邦本,本固邦宁'。这'明镜'非指官员之明,而是指民心如镜,照见是非曲直。这牌匾悬挂于此百年,见证了多少冤案,又见证了多少正义?它承载的,是清河县万民对'天理公道'的期盼!"
公堂外的人群中传来一阵低声议论。吴庸脸色涨红,正要发作,一旁的黑风煞却桀桀怪笑起来。
"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。"黑风煞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令人毛骨悚然,"听说你能打败我两个手下?用的什么邪门功法?"
程皓转向黑风煞,目光如炬:"学生不修邪法,只求天理。你那两个手下当街行凶,我不过是以戒尺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罢了。"
"天理?哈哈哈!"黑风煞的笑声如同夜枭,"在这世道,老子的拳头,老子的法术,就是天理!"他突然收敛笑容,眼中凶光毕露,"今日便让你看看,是你的'理'硬,还是老子的'煞气'硬!"
话音未落,黑风煞猛地一拍椅子扶手,一股浓郁的黑气从他体内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结成一只狰狞的鬼爪,五指如钩,直扑程皓面门!
"炼血鬼手!"堂外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,随即引发一阵骚动。这招是黑风煞的成名绝技,据说要用七七四十九个活人的精血才能炼成,中者立毙,魂魄都会被吞噬。
程皓立于原地,不闪不避。在踏入公堂之前,他已经将整个县衙的"理"都"格"了一遍。此刻,他的心神高度集中,开始"格"更宏大的事物——不是那只鬼爪,而是人心!
他目光扫过堂上的县令、堂下的衙役,扫过那些在公堂外探头探脑的百姓。在他的感知中,每个人的情绪、期盼、恐惧都化作了某种可以理解的"理"。
"何为公堂?审理是非、彰显公义之地。此乃公堂之'理'。"
"何为民心?百姓受苦,思安求治,此乃民心之'理'。"
"何为正邪?公义为正,私欲为邪。此乃正邪之'理'。"
随着程皓心中的明悟,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公堂内汇聚。那不是灵气,而是一种更本源、更宏大的"势"。是这座公堂建立数百年来所承载的"公义之理",是清河县数万百姓渴望"天理重现"的"民心之理"。
黑风煞的鬼爪充满了"人欲"之"邪气",当它进入公堂这个"公义"的场域时,立刻像是热刀子切进了牛油,受到了无形的压制,速度为之一滞。
"嗯?"黑风煞脸色一变,他感觉自己的法术仿佛陷入了泥潭,运转不灵。
就在此时,程皓开口了,他的声音不大,却仿佛引动了天地间的某种共鸣,响彻在每个人心底:
"圣人云:'天理人欲,不容并立'。公堂之上,岂容尔等邪祟放肆!"
他猛地抬头,看向那块"明镜高悬"的牌匾,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,并指如剑,遥遥一点。
"以民心为引,以公理为基,正我天地浩然之气!——落!"
这一刻,程皓调动的不仅是牌匾本身的物理"理",更是它背后象征的"公义之理"和在场百姓心中的"期盼之理"。这些"理"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,将黑风煞的邪气牢牢束缚。
"咔嚓"一声脆响,悬挂了百年的牌匾卯榫突然断裂——这是程皓早已"格"出的最脆弱的一点。重达数百斤的实木牌匾挣脱束缚,带着一股煌煌不可侵犯的"正气"之势,如泰山压顶般,对着下方的黑风煞狠狠砸落!
这股"势",混合了牌匾本身的物理重量,更蕴含了程皓引动的"民心之理"和"公堂之理",形成了一种类似于儒家传说中"浩然正气"的场域。
黑风煞大惊失色,他感受到的不只是一块木板,而是一片"天"压了下来!他的"人欲"邪气,在这股纯粹的"天理"之势面前,如同冰雪遇骄阳,瞬间被压制、消融。
"不——!"黑风煞想要躲避,却发现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无比,那是"理"的束缚。他想要运起法力硬抗,却发现丹田内的灵气运转滞涩,仿佛在违抗着某种更高的法则。
轰!!!
牌匾轰然砸落,将黑风煞整个身体死死地镇压在下面,地板龟裂,烟尘四起。黑色的煞气被牌匾上蕴含的"正气"一冲,发疯似的四处乱窜,最终消散于无形。
待烟尘散去,只见黑风煞口鼻溢血,浑身骨骼尽碎,已然气绝。他并非被单纯砸死,而是在那股"理"的镇压下,体内的"邪气"与自身修为的"理"被强行剥离、崩坏,心脉俱断而亡。
公堂内外,一片死寂。
县令吴庸瘫坐在椅子上,面如土色,裤裆一片湿热。所有衙役都扔掉了手中的水火棍,瑟瑟发抖。堂外围观的百姓先是目瞪口呆,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。
"黑风煞死了!" "老天开眼啊!" "程公子为我们除了一大害!"
欢呼声中,程皓却突然身形一晃,脸色煞白。他感到一股热流从鼻腔涌出,伸手一摸,满手鲜血。紧接着,耳朵、眼睛也开始渗出血丝。过度引动"理"的反噬来了——他的身体还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。
"《理气心印》有言:'理大则气盛,气盛则体伤'..."程皓苦笑着想道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,他看到张大婶和几个百姓冲进公堂,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黑暗,无尽的黑暗。
程皓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,时而如坠冰窟,时而如入火炉。恍惚间,他似乎看到了恩师周怀安的身影,老人站在远处,朝他微笑点头,眼中满是欣慰。
"恩师..."程皓想要呼唤,却发不出声音。
"皓儿,你做得很好。"恩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但记住,'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'。你的路还很长..."
程皓想要追问,恩师的身影却渐渐淡去。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模糊的画面:巍峨的高山、奔腾的大河、繁华的城池、战火纷飞的边疆......
不知过了多久,程皓终于睁开了眼睛。他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,阳光透过窗纸洒落在被褥上。屋内弥漫着草药的气味,桌上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药汤。
"我这是..."程皓试图撑起身子,却感到一阵剧痛袭来,忍不住闷哼一声。
"皓哥儿!你醒了!"张大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。张大婶推门而入,脸上满是惊喜,"谢天谢地,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!"
"三天?"程皓一惊,强忍疼痛坐起身来,"县衙那边..."
"吴庸那狗官吓破了胆,连夜逃走了。"张大婶一边扶着程皓,一边说道,"黑风寨群龙无首,已经乱成一团。县里几位乡老暂时接管了衙门,就等着你醒来主持大局呢!"
程皓摇摇头:"我不过一介书生,何德何能..."
"程公子莫要推辞。"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只见几位白发乡老走进屋内,"你为民除害,已是清河县的大恩人。如今县里无主,还望公子出面主持公道。"
程皓看着几位老人殷切的目光,又看看张大婶满是期盼的脸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知道,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。公堂一战,看似大获全胜,实则暴露了他能力的局限——引动如此宏大的"理",差点要了他的命。
"诸位乡老,"程皓声音虚弱但坚定,"程某才疏学浅,恐怕难当大任。不过..."他顿了顿,"我可以举荐几位正直之士暂代县务,待朝廷派来新县令再做交接。"
乡老们对视一眼,点头应允。
接下来的日子,程皓一边养伤,一边思考未来的道路。他的身体逐渐恢复,但每次尝试引动"理"时,都会感到经脉隐隐作痛——这是过度使用力量的代价。
"看来我的'正心诚意'境还远远不够。"程皓站在书桌前,望着窗外的远山,"若要追求更高的'理',必须走出这小小的清河县。"
他翻开《理气心印》,找到一段之前忽略的文字:
"理有大小,物有精粗。格一物之微理,可御一物之气;格天地之至理,可御天地之气。故欲成大器者,必先广其见闻,多其阅历。"
程皓合上书卷,心中已有决断。清河县太小,能让他"格"的物有限。这天地间,有山川河流,有风雨雷电,有日月星辰,有更深、更广、更崇高的"理"在等着他去穷究。
他要走出这里,去往更广阔的天地,去"格"更多的"物",去求更高的"理"。
因为他的道,不止于"修身",不止于"正心",其终极目标,是那遥远而神圣的——
"平天下"。
第四章:浩然书院,异端之所
晨雾笼罩着蜿蜒的山路,程皓紧了紧肩上的包袱,抬头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。那是他离开清河县后遇到的第三座大城——青岚城,据说城中有三大修仙世家坐镇。
程皓的布鞋已经磨破了边,青衫下摆沾满尘土。三个月来,他徒步穿越三州之地,拜访了七处修仙坊市、五家宗门驻地,却始终找不到认同他"理气之道"的同道。
"最后一次尝试。"程皓拍了拍包袱里的《理气心印》,这本奇书是他唯一的慰藉。他迈步向城门走去,准备拜访青岚城最负盛名的"玄天宗"分舵。
城门口,两名身着蓝袍的修士正在查验入城者的身份。程皓注意到,他们对衣着华贵者点头哈腰,对平民百姓却横眉冷对,心中不由一沉。
"站住!"一名蓝袍修士拦住了程皓,"入城费一块灵石。"
程皓拱手行礼:"这位仙长,在下初来乍到,身无灵石,可否..."
"穷酸书生也想进城?"修士嗤笑一声,上下打量着程皓,"看你这样子,连灵根都没有吧?滚远点,别挡道!"
程皓没有动怒,而是平静地问道:"敢问仙长,修仙之人,当以何为本?"
修士一愣,随即不耐烦地挥手:"自然是修为境界!有实力就有一切!赶紧滚!"
程皓摇摇头,转身离去。这样的对话,三个月来他已经历太多次。修仙界比他想象的更加赤裸裸地奉行丛林法则,弱肉强食在这里被视为天经地义。
绕过城墙,程皓找到一处无人看守的侧门,趁守卫不注意溜了进去。青岚城内街道宽阔,商铺林立,比清河县繁华十倍不止。但他无暇欣赏,直奔城中心的玄天宗分舵。
分舵是一座气派的五进院落,朱漆大门上"玄天宗"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。门口排着长队,都是前来测试灵根、希望拜入仙门的年轻人。
程皓默默排到队尾。两个时辰后,终于轮到他。
"姓名?年龄?"负责登记的弟子头也不抬地问道。
"程皓,十九岁。"
"伸手放在测灵石上。"
程皓将手放在那块乳白色的玉石上。与之前无数次测试一样,测灵石毫无反应。
登记弟子皱眉:"无灵根,下一个。"
"且慢,"程皓没有离开,"在下虽无灵根,但另辟蹊径,以'格物致知'之法悟得'理气之道',可否..."
"什么乱七八糟的!"登记弟子终于抬起头,一脸不耐,"没有灵根修什么仙?赶紧走,别耽误别人!"
队伍中传来几声嗤笑。程皓面色不变,继续道:"《道德经》云:'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'。修仙若只求个人长生,不明天地至理,岂非舍本逐末?"
"放肆!"一声厉喝从内院传来,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修士大步走出,"哪来的狂徒,敢在玄天宗妄议大道?"
周围人群立刻安静下来,不少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。程皓不卑不亢地拱手:"在下程皓,并非有意冒犯,只是..."
紫袍修士冷笑打断:"我玄天宗立派千年,功法直指长生大道。你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,也配谈论修仙之理?"他袖袍一挥,一股无形之力将程皓推出数步,"滚出去!再敢胡言乱语,废你双腿!"
程皓稳住身形,深深看了紫袍修士一眼,转身离去。背后传来阵阵嘲笑声:"又一个想修仙想疯了的傻子。""听说南边有个什么浩然书院,专收这种怪胎..."
"浩然书院?"程皓脚步一顿,这个陌生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离开玄天宗分舵,程皓在城中茶馆坐下,向小二打听浩然书院的消息。
"客官问那个怪人聚集地啊?"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说,"在城南两百里外的竹海深处,听说里面的人整天不修炼,就爱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。前年有个商队误入那里,说看到他们在造会自己走路的铁马呢!"
程皓眼睛一亮,这描述与他的"理气之道"何其相似!他谢过小二,决定立刻动身前往。
离开青岚城时,夕阳已经西沉。程皓在城外一处破庙歇脚,取出干粮就着清水充饥。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洒落,他翻开《理气心印》,就着月光重读那些早已熟记于心的文字。
"理也者,形而上之道也...气也者,形而下之器也..."
程皓的手指轻轻抚过泛黄的纸页。这本奇书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,但他始终不知道它的来历。或许,浩然书院能给他答案。
次日黎明,程皓便启程南下。两日的跋涉后,一片浩瀚的竹海出现在眼前。翠绿的竹浪随风起伏,发出沙沙的声响,宛如大自然的低语。
没有明显的路径,程皓只能凭直觉在竹海中穿行。奇怪的是,他走得越深,越感觉竹林似乎在引导他——当他犹豫时,总有几株竹子微微倾斜,为他指明方向。
"这竹林...有古怪。"程皓停下脚步,仔细观察。他发现竹子的分布并非完全自然,而是遵循某种规律,形成了一种天然的迷宫。更奇妙的是,当他试图"格"这片竹林时,竟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引导之力。
"原来如此!"程皓恍然大悟,"这不是普通的竹林,而是一座'自然之阵'!"
顺着阵法的引导,程皓终于来到竹林深处的一片空地。几座朴素的竹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其间,屋檐下挂着风铃,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。竹楼中央是一块石碑,上书"浩然书院"四个大字,笔力雄浑,自有一股顶天立地之气。
程皓正欲上前,一阵机械运转的"咔嗒"声吸引了他的注意。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正蹲在一台古怪的机器前忙碌。那机器由无数齿轮、杠杆和铜管组成,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。
女子约莫二十出头,一身简洁的灰色短打,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她左手拿着一把精致的小锤,右手握着一根刻满度量的铜尺,时而敲敲这里,时而量量那里,口中念念有词:
"不对,能量传导效率只有七成,不符合'功之理',必然是第三传动轴的啮合角度偏差了0.3度..."
程皓看得入神,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。"咔嚓"一声,女子猛然抬头,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射来。
"谁?"她一跃而起,动作矫健如猎豹,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弩,对准了程皓。
程皓连忙拱手:"在下程皓,冒昧打扰,特来拜访浩然书院。"
女子没有放松警惕,短弩依然稳稳指着程皓:"拜访?怎么找到这里的?"
"听闻贵院以'格物致知'为修行之法,与在下的'理气之道'不谋而合,故特来求教。"程皓真诚地说,"至于如何找到这里...似乎是这片竹林引导我来的。"
女子眯起眼睛打量程皓片刻,突然问道:"你说'理气之道'?可知道'理'与'气'的关系?"
程皓不假思索地回答:"理也者,形而上之道也,生物之本也;气也者,形而下之器也,生物之具也。"
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终于放下了短弩:"跟我来。"
她领着程皓穿过几座竹楼,来到一处池塘边。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正蹲在水边,全神贯注地观察水流。他不断向水中投入小木块,然后在沙地上画出复杂的图样。
"石磊,来新人了。"女子喊道。
名叫石磊的青年抬起头,憨厚的脸上露出友善的笑容:"墨韵,你又吓到人了?"他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沙子,"这位兄台是..."
"他说他懂'理气之道',还背出了《原理论》的开篇。"被称作墨韵的女子说。
石磊眼睛一亮:"当真?院长一直说会有真正的传人出现,难道..."
"先别急着下结论。"墨韵打断他,转向程皓,"你叫什么?从哪里来?"
程皓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和发现《理气心印》的经过。当他提到书名时,墨韵和石磊同时倒吸一口冷气。
"《理气心印》?!"石磊失声叫道,"那可是创派祖师的手稿!失传已近千年!"
墨韵则更加直接:"书在哪里?给我看看!"
程皓从包袱中取出油布包裹的古籍,小心翼翼地递给墨韵。女子接过书,双手微微颤抖,迅速翻看了几页,脸色越来越震惊。
"没错...这就是真本..."她喃喃道,突然抬头盯着程皓,"你...你真的能按照上面的方法'以理御气'?"
程皓点点头,目光落在池塘边的茶杯上。心念一动,茶杯中的水缓缓升起,在空中形成一颗晶莹的水珠,然后一分为三,呈品字形旋转。
石磊看得目瞪口呆,墨韵则眼中精光闪烁:"不可思议...没有灵力波动,纯粹依靠对'水之理'的理解..."
"带他去见院长。"墨韵当机立断。
三人来到最大的一座竹楼前。墨韵轻轻叩门:"院长,有要事求见。"
"进来吧。"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。
推门而入,程皓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伏案书写。老者身穿简朴的儒袍,面容慈祥却目光如炬,周身没有一丝灵力波动,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。
"这位小友是..."老者放下毛笔,好奇地看向程皓。
墨韵上前一步,将《理气心印》呈上:"院长,您看这个。"
老者接过古籍,只看了一眼封面就猛地站起,双手颤抖:"这...这是..."他急切地翻开书页,越看越是激动,"文正公的真迹!失传的《理气心印》!"
他抬头看向程皓,眼中竟有泪光闪动:"孩子,这本书你从何处得来?"
程皓如实相告。老院长听完,长叹一声:"天意啊!老夫文彦博,乃浩然书院现任院长,也是文正公第三十七代孙。我等了八十年,终于等到真正的传人!"
原来,浩然书院是上古大儒文正公所创,旨在传承"理学仙道"。《理气心印》是文正公毕生心血所著,但在千年前的"焚书之劫"中遗失。后世弟子只能根据口耳相传的残篇修行,渐渐偏离了正道,导致书院日益衰微。
"我浩然书院一脉,讲究'格物致知,以理御气'。"文彦博院长解释道,"墨韵专精'器物之理',能造出不用灵力驱动的机关;石磊钻研'地理之理',可布自然之阵。但他们都只能'格'一物之'小理',无法像祖师那样,从根本上理解'理'与'气'的宏大关系。"
老院长激动地握住程皓的手:"而你,不仅能'格'万物,更能提出'存天理,平天下'的宏愿,这正是祖师当年的志向!"
程皓心中震撼,没想到自己偶然得到的《理气心印》,竟有如此渊源。他恭敬地向老院长行礼:"晚辈才疏学浅,愿在书院潜心修习,望院长不吝赐教。"
文彦博欣慰地笑了:"好!从今日起,你便是浩然书院的核心弟子。墨韵、石磊,你们要好好协助程皓。"
墨韵撇撇嘴,似乎对院长如此看重一个新人有些不忿,但还是点头应下。石磊则憨厚地笑着,热情地拍了拍程皓的肩膀:"太好了!终于有人能看懂我的阵法图了!"
就这样,程皓在浩然书院安顿下来。墨韵带他参观了书院的各种设施——藏书楼里堆满了关于物理、化学、生物等各类"格物"笔记;工坊中陈列着不用灵力驱动的机械装置;后山则布满了石磊设计的自然阵法,能引动天地之气而不依赖灵石。
"这是我们最新研制的'自行弩'。"墨韵指着一台复杂的机械,语气中带着自豪,"完全依靠弹簧储能和齿轮传动,射程三百步,可连发十矢,不需要任何灵力驱动。"
程皓仔细观察这台精巧的机器,尝试"格"其运作原理。片刻后,他指着第三传动轴:"这里的啮合角度确实偏差了约0.3度,导致能量损耗。"
墨韵瞪大眼睛:"你真的能看出来?!我花了三天才测算出这个结果!"
石磊在一旁哈哈大笑:"我说什么来着?他绝对是祖师预言的那个'真传'!"
夜幕降临,程皓站在书院最高处的观星台上,仰望满天繁星。加入浩然书院的第一天,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,了解了《理气心印》的来历,更重要的是,他看到了实现"平天下"理想的可能性。
"这不是终点,而是新的起点。"程皓轻声自语。他知道,前方的路还很长,但至少,他不再孤独。
第五章:知行合一,理丹初成
东海之滨,惊涛拍岸。
程皓赤足站在湿滑的礁石上,青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。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三夜,任凭风吹日晒,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潮起潮落。
"潮汐之力,源于月之牵引..."程皓喃喃自语,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。这是他离开浩然书院游历的第七个月,专程来到东海,就是为了"格"这浩瀚无边的潮汐之理。
远处渔村里,几个孩童躲在礁石后面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怪人。自从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来到海边,就像块石头似的站在那里,不吃不喝,实在古怪。
"阿爹说他是疯子。"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声说。
"嘘——"稍大些的男孩制止她,"我听说他是仙人,在修炼什么法术呢!"
程皓对孩子们的议论充耳不闻。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这片浩瀚海洋的律动中。每一次潮涌,每一朵浪花,都在向他诉说着某种深邃的规律。
"不对...不只是月亮..."程皓突然皱眉,"太阳也有影响,还有海底地形...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..."
他的意识仿佛潜入深海,感受着那股无形的牵引力。月亮的引力拉扯着海水,形成潮汐隆起;地球自转带来的惯性力又使潮汐波向前推进;而海底的山脉与沟壑则改变了波浪的形态...
"原来如此!"程皓眼中精光暴涨,"潮汐之理,乃天体引力与地球自转共同作用之果!"
就在他明悟的刹那,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涌出。程皓不自觉地抬起右手,掌心朝向海面,心念一动——
轰!
一道数十丈高的水墙应声而起,如巨龙般从海面腾空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。水墙随着程皓的手势左右摇摆,最后化作一场甘霖洒落海面。
"啊!真的是仙人!"远处的孩子们惊呼着跑开了。
程皓望着自己的手掌,心中震撼不已。这不是传统修士用灵力强行控水的法术,而是通过彻底理解潮汐与波浪的本质规律,自然而然获得的掌控力。
"这就是'以理御气'的真谛..."程皓低声自语,从怀中取出《游历笔记》,用炭笔记录下今日的领悟:
"七月初三,于东海之滨悟'潮汐之理'。知其理,则可御其气。然范围仅限百丈,盖因对'天体运行之理'理解尚浅..."
合上笔记,程皓望向西方。那里有连绵的雪山,是他下一个目的地。据说西域雪山的风寒能冻裂石头,他要亲自去"格"一番。
离开渔村时,程皓注意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远远跟着他。自从离开浩然书院,他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。这些人时而装作商旅,时而扮作樵夫,但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逃不过他的感知。
"是哪个门派派来的探子?"程皓不动声色,继续前行。他现在还不想打草惊蛇,更重要的是,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完善自己的"理"。
三个月后,西域雪山。
程皓裹着厚厚的毛皮大氅,艰难地跋涉在齐膝深的积雪中。寒风如刀,刮得他脸颊生疼,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。这里海拔极高,空气稀薄,普通人待上片刻就会头晕目眩。
但程皓却甘之如饴。他刻意不用任何手段抵御严寒,就是要亲身体验这极致的"风寒"。
"冷...是热量流失的表现..."程皓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,思维却异常清晰,"风速、湿度、体表温度差...共同决定了寒冷程度..."
他找了一处背风的岩缝,盘腿而坐,开始深入"格"这刺骨的寒意。渐渐地,他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,能"看"到空气中每一个分子的运动,"感受"到热量从自己体内流失的路径。
"风者,空气流动也;寒者,热量散失也..."程皓在笔记上记录着,手指冻得几乎握不住笔,"若能控制体表空气流动的'边界层',则可大幅减少热量散失..."
四十九天后,程皓终于从岩缝中走出。令人惊奇的是,他不再裹着那件厚重大氅,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衫,却面色红润,丝毫不受严寒影响。
"原来如此..."程皓微笑着伸出手,心念一动,他周身三尺内的风雪突然静止了。不是被阻挡,而是被"驯服"——那些雪花仿佛有了灵性,温顺地绕开他的身体飘落;刺骨的寒风也变得温柔,只轻轻拂过他的衣角。
"风寒之理,在于热量交换与流体运动。知其理,则可御其气。"程皓轻声总结。这是他继"潮汐之理"后,掌握的第二个自然大理。
正当他准备下山时,远处雪坡上突然闪过几道黑影。程皓眯起眼睛——那些跟踪者居然一路跟到了雪山!看来对方对他的兴趣远超预期。
"是时候弄清楚你们的来路了。"程皓冷笑一声,故意走向一处看似平坦的雪地。果然,那几个黑影立刻跟了上来。
就在他们踏入那片雪地的瞬间,程皓突然转身,右手一挥:"陷!"
轰隆一声,那片看似坚实的雪地突然塌陷,露出下面隐藏的冰裂缝。几个跟踪者猝不及防,惊叫着跌入深坑。
"谁派你们来的?"程皓站在裂缝边缘,俯视着下面狼狈不堪的几人。
"你...你使诈!"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怒吼道,试图御剑飞上来。
程皓摇摇头:"雪层结构松散,承重能力不足,此乃'结构之理'。尔等不察,自陷险境,与我何干?"他顿了顿,"回答我的问题。"
那汉子充耳不闻,继续催动飞剑。程皓叹了口气:"剑当坠。"
话音刚落,那柄眼看就要飞出裂缝的飞剑突然一颤,像是失去了所有灵性,直直坠落下去。汉子大惊失色:"我的飞剑!你...你用了什么妖法?"
"非是妖法,乃'理'也。"程皓平静地说,"此剑锻造时火候不均,剑脊处有细微裂痕,本就该断。我只是让它遵循其'理'罢了。"
几个跟踪者面面相觑,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有多么可怕。其中一个小个子颤声道:"我...我们是太上忘情宗的外门弟子,奉命监视你..."
"太上忘情宗?"程皓眉头一皱。这是当世第一大宗门,以修炼"太上忘情道"闻名,据说门中弟子都要斩断七情六欲,追求绝对的力量。
"为何监视我?"
"不...不知道..."小个子结结巴巴地说,"只听说是宗主亲自下的令..."
程皓心中一凛。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理学修士,怎么会引起这等庞然大物的注意?除非...浩然书院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他们。
"滚吧。"程皓一挥手,裂缝边缘的雪层自动延伸,形成一道斜坡,"回去告诉你们宗主,程某不日将登门拜访。"
几个修士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逃走了。程皓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眉头紧锁。看来,他的游历该告一段落了,必须尽快返回浩然书院。
三个月后,浩然书院。
"程皓!你终于回来了!"石磊洪亮的声音在竹林中回荡。这个憨厚的汉子一把抱住程皓,差点勒得他喘不过气,"西域怎么样?悟到什么新'理'了?"
程皓笑着挣脱出来:"风寒之理。等会儿演示给你看。"他环顾四周,"墨韵师姐呢?"
"在工坊里捣鼓她的新发明呢,三天没出来了。"石磊撇撇嘴,"自从你给她讲了齿轮传动效率的理论,她就魔怔了,非要造个'完美机械'出来。"
程皓会心一笑。墨韵虽然嘴上不饶人,但对"器物之理"的执着令人敬佩。他快步走向工坊,推开门,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
工坊中央矗立着一尊两人高的金属巨人,外形似人,关节处全是精密的齿轮结构。墨韵正悬在半空中,用一把特制的小扳手调整巨人肩膀处的某个部件。她头发乱蓬蓬的,脸上沾满油污,却神采奕奕。
"第三传动轴的角度还差0.1度..."墨韵头也不回地嘟囔着。
"如果调整主动轮的齿数比,可以弥补那0.1度的偏差。"程皓忍不住出声建议。
墨韵猛地回头,看到程皓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,随即又板起脸:"哟,大游子还知道回来?"她从架子上跳下来,拍了拍金属巨人,"看看,我的'铁卫一号',完全按照你提出的'机械效率最大化原理'设计的。"
程皓绕着巨人转了一圈,赞叹不已:"关节处的缓冲设计很精妙,不过..."他指着膝盖部位,"这里的杠杆比例似乎不太合理,会导致下蹲时重心偏移。"
墨韵眼睛一亮:"我就说哪里不对劲!"她立刻抄起工具开始调整,同时不忘挖苦,"看来西域的风没把你脑子冻坏。"
程皓笑着摇摇头,开始讲述这半年多的游历见闻。当他提到太上忘情宗的跟踪者时,墨韵手中的扳手"当啷"一声掉在地上。
"糟了,"墨韵脸色变得凝重,"被那群疯子盯上可不好玩。"
"院长知道这事吗?"
墨韵摇摇头:"院长三个月前闭关了,说是要参悟什么'人心之理'。"她犹豫了一下,"其实...我们书院和太上忘情宗有过节。"
"什么过节?"
"创派祖师文正公,当年就是被太上忘情宗的前身——无情道宗逼死的。"墨韵压低声音,"他们视我们的'理学'为异端,认为追求天理不如斩断情欲来得直接。"
程皓心头一震。难怪《理气心印》会流落民间,原来背后有这样一段恩怨。
当晚,程皓在藏书阁翻阅书院典籍,果然找到了相关记载。千年前,文正公创办理学仙道,主张"存天理,灭人欲",与当时盛行的"绝情灭欲"之道针锋相对。两大理念的冲突最终演变成武力对抗,文正公不敌无情道宗围攻,浩然书院也几乎被毁。
"原来如此..."程皓合上典籍,心中豁然开朗。理学修仙不是没人尝试过,而是被传统修仙势力刻意打压了。如今历史似乎要重演,太上忘情宗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浩然书院的复兴。
接下来的日子,程皓白天与墨韵、石磊一同研究,晚上则整理游历所得。他将"潮汐之理"与"风寒之理"教给两位同门,墨韵立刻尝试将这些原理应用到她的机械设计中,而石磊则试图将之融入阵法。
一个月圆之夜,程皓独自坐在观星台上,将这段时间所"格"的万物之理在心中梳理。从最初的一杯茶、一张桌,到后来的山川河流、风雨雷电;从微观的分子运动,到宏观的天体运行...无数"理"的碎片在他意识中旋转、碰撞,寻找着彼此的联系。
"格物致知,知行合一..."程皓喃喃自语,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。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不断上升,仿佛俯瞰着整个宇宙。万物运转的规律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清晰,就像一幅精密绝伦的机械图纸。
突然,所有的"理"同时发光,化作无数金色丝线,在他识海中交织、缠绕,最终凝聚成一点——一枚通体晶莹剔透、内部有星辰般纹路缓缓流转的"丹"。
这枚"理丹"不像传统金丹那样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,它安静而深邃,仿佛蕴含着一个微缩的宇宙。程皓能感觉到,其中每一道纹路都代表着他所理解的一条自然规律,它们和谐共存,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内在秩序。
"这就是我的'金丹'..."程皓睁开眼,世界在他眼中已经不同了。他能"看"到竹叶飘落的轨迹中蕴含的抛物线原理,能"听"到风中隐藏的流体力学公式,甚至能"感觉"到脚下大地自转带来的微妙惯性力。
更奇妙的是,他发现自己获得了两项前所未有的能力。
第一是"言出法随"。当他对着桌上的茶杯说"裂"时,茶杯应声而裂,不是因为被外力击碎,而是因为他直接指出了茶杯烧制时留下的内应力不平衡点,让"此处当裂"的"理"成为现实。
第二是"理之领域"。当他展开这个领域时,方圆十丈内的一切都要遵循他所理解的物理规律。在这个范围内,传统修士的法术会变得极不稳定——火球术会因为违背能量守恒而熄灭,飞剑会因为材料强度不足而断裂,幻术会因为光学原理被干扰而失效。
"这...这太不可思议了!"墨韵看着程皓演示新能力,眼睛瞪得溜圆,"这不就等于在领域内,你就是'理'的制定者?"
程皓摇摇头:"不,我不是制定者,只是更深刻地理解了既有的'理'。就像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,但他并没有创造引力。"
石磊挠挠头:"那要是遇到比你更懂'理'的人..."
"我的领域就会被压制。"程皓坦然承认,"所以我还需要不断学习,不断'格物'。"
就在三人热烈讨论时,一只纸鹤穿过夜空,落在程皓手中。展开一看,是院长文彦博的笔迹:
"皓儿,感应到你已凝成'理丹',甚慰。仙门百年一度的“论道大会”,将在昆仑山之巅召开。自从浩然书院没落之后,书院再也没有收到过邀请函,然而这次,我们却收到了。恐怕,这是一场针对我们的鸿门宴啊。"
"要来了吗..."程皓望向远方,握紧了拳头。他知道,这将是一场理念之战,一场决定理学修仙能否存续的关键一役。
第六章:论道大会,理压玄门
昆仑山巅,云海翻腾。
程皓站在浩然书院的旗帜下,仰望着这座传说中的仙山。云雾缭绕中,无数亭台楼阁若隐若现,七彩霞光不时划过天际——那是各大宗门修士驾驭法宝飞行的轨迹。
"紧张吗?"墨韵拍了拍程皓的肩膀,她今天难得地穿了一身正式儒袍,却依然掩饰不住那股子机灵劲儿,"待会儿可别在台上结巴了。"
程皓笑了笑:"有师姐在台下撑腰,我有什么好怕的。"
石磊在一旁憨厚地笑着,手里把玩着一块奇特的石头,那是他最新研究的"阵眼石",据说能引动方圆十里的地脉之气。
文彦博院长走在最前面,白发白须随风飘动,一派仙风道骨。他回头看了看三个弟子,眼中满是欣慰:"记住,今日我们不为争强好胜,只为证明'理'之正道。"
四人沿着白玉台阶拾级而上,周围不时投来或好奇、或轻蔑的目光。浩然书院在修仙界沉寂千年,如今突然收到论道大会的邀请,自然引人注目。
"那就是浩然书院的人?" "听说他们不修灵力,整天捣鼓些奇技淫巧。" "那个年轻人就是程皓?看起来平平无奇嘛..."
窃窃私语不断传入耳中,程皓面色如常,心中却暗自警惕。这次论道大会,表面上是学术交流,实则是太上忘情宗设下的鸿门宴。自从他在西域雪山发现被跟踪后,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。
论道台建在山顶一处平台上,呈八卦形状,四周环绕着九层看台,足以容纳数千人。各大宗门的代表已经陆续入座,最显眼的位置上,一群身着素白长袍、面无表情的修士格外醒目——太上忘情宗的人。
"文老鬼,你还没死啊。"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。只见太上忘情宗阵营中,一位面容枯瘦的老者缓缓站起,眼中寒光闪烁。
文彦博微微一笑:"玉衡子,你都没死,老夫怎敢先行?"
玉衡子冷哼一声,目光扫过程皓等人:"这就是你找来的传人?一个玩机关的女娃,一个摆石头的傻大个,还有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书生?"
程皓上前一步,拱手行礼:"晚辈程皓,见过前辈。前辈既知'耍嘴皮子',想必也明白'有理走遍天下'的道理。"
"放肆!"玉衡子身旁一个年轻修士厉声喝道,"区区小辈,也敢对我师尊无礼?"
程皓不卑不亢:"不敢。只是前辈既以貌取人,晚辈不得不以理服人。"
那年轻修士还要发作,玉衡子却抬手制止:"玄一,稍安勿躁。论道台上,自有你发挥的机会。"
程皓这才注意到那个叫"玄一"的年轻人——李玄一,太上忘情宗的首席弟子,号称"忘情剑子"。他面容俊美却冰冷如霜,站在那里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,连呼吸都微不可闻。
"好强的修为..."程皓暗自心惊。李玄一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,锋芒毕露却又内敛至极,显然已经达到了金丹后期的巅峰境界。
随着一阵悠扬的钟声,论道大会正式开始。各大宗门轮流上台,阐述自己的修行理念。轮到浩然书院时,文彦博院长亲自登台,讲述了"格物致知,以理御气"的基本理念。
"...故我辈修士,不应只求个人长生,更应明察万物之理,维护天地秩序。此方为'替天行道'之真谛。"文院长的话掷地有声。
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,更多的是不屑的嗤笑。在传统修士看来,这种不追求力量最大化、反而强调"维护秩序"的理念简直可笑。
"文道友高论。"玉衡子阴阳怪气地说,"只是不知,你这套理论,能否经得起实践的检验?"
文彦博捋须微笑:"正要请教。"
李玄一飘然上台,白衣胜雪,声音冰冷:"敢问程皓道友,你所谓'存天理,灭人欲',人欲亦是天性,缘何要灭?此举岂非逆天?"
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到程皓身上。这是赤裸裸的挑战,而且直指理学核心。
程皓从容起身,缓步登台。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青衫,在满台华服修士中显得朴素却不失风骨。
"李道友此言差矣。"程皓拱手一礼,"天理者,如江河之堤坝,人欲者,如江河之水流。水在堤中行,可灌溉万里,是为利。若人欲泛滥,冲毁堤坝,则为洪水猛兽,是为害。"
他顿了顿,环视四周:"我等所灭者,非人之正当欲望,乃是那足以毁堤之'私欲'。譬如修士为一己长生,滥采灵脉,竭泽而渔,致使天地失衡,此等'人欲',难道不该灭吗?"
台下响起一阵议论声。程皓的比喻浅显易懂,不少中小宗门的修士都露出思索的表情。
李玄一冷笑一声:"强词夺理。我辈修仙,本就是逆天而行,与天争命。若事事顺应天理,与凡夫俗子何异?力量,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!"
"哦?"程皓微微一笑,"既然李道友以力为准,那你我便以'行'论道,如何?"
气氛瞬间凝固。所有人都知道,真正的较量要开始了。
李玄一求之不得。他要用绝对的力量,碾碎这套可笑的"歪理"。
两人在论道台中央站定。李玄一缓缓拔出佩剑,剑名"忘情",剑身清冷如冰,出鞘的瞬间,整个论道台的温度骤降了十几度,台面甚至结出了一层薄霜。
"太上忘情剑,第一式,心如止水!"
剑气化作一片平静无波的水面,朝着程皓覆盖而来。这水面看似平静,实则暗含杀机,任何被其触碰之物,都会被瞬间冻结生机。
程皓立于原地,识海中的理丹缓缓转动。自从凝成理丹后,他对"理"的感知和掌控都达到了全新高度。
"理之领域,开。"
无形的领域瞬间展开,覆盖了程皓周身三丈范围。李玄一的剑气水面在进入领域的刹那,突然开始剧烈波动起来,仿佛被投入了无数石子。
"水之理,在于流动与包容。"程皓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"汝以剑气模拟水形,却无水之真意,只有冰封之'死理',其理不全,其势必衰。"
话音刚落,那片剑气水面因为内在的"理"被程皓否定,开始自行崩溃,化作点点寒光消散于空中。
全场哗然。这是什么诡异手段?竟然一言破法!
李玄一脸色微变,但很快恢复冰冷:"有点意思。第二式,情丝斩!"
无数道细如发丝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射向程皓,编织成一张天罗地网,每一道剑气都锋利无比,足以切金断玉。
程皓依然不慌不忙,目光扫过袭来的剑网:"织网之理,在于经纬交错,受力均匀。汝之剑网,看似绵密,实则各道剑气之力,各自为政,互不统属,其'结构之理',脆弱不堪。"
他伸出一根手指,在空中轻轻一点。不是点向任何一道剑气,而是整个剑网受力的一个"虚点",一个"理"的薄弱环节。
"嗡"的一声,整个剑网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,从那一点开始,发生了连锁反应式的崩溃,瞬间瓦解。
"这...这不可能!"李玄一终于色变。他的太上忘情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,对方甚至没有动用一丝灵力,只是说了几句话,就破解了他的绝学。
台下的玉衡子也坐不住了,眼中寒光闪烁:"文老鬼,你这弟子使的什么妖法?"
文彦博笑而不语。墨韵则得意地扬起下巴:"什么妖法,这叫'理之领域'!在程皓的领域内,一切都要遵循他理解的物理规律!"
李玄一听到这番话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他不再保留,直接祭出了自己的金丹——一颗散发着恐怖寒气的冰蓝色金丹,悬浮在他头顶,缓缓旋转。
"天地无情!"
金丹绽放出刺目寒光,无数冰晶在空中凝结,化作漫天剑雨,每一柄冰剑都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。这是李玄一的最强杀招,曾经一击灭杀过三位同阶金丹修士。
程皓抬头望着那铺天盖地的冰剑,神色依然平静。他轻声道:"金丹者,一身修为之凝聚。汝之丹,只知索取天地之寒气,却不知寒气乃'热寂'之表象,有违'生生不息'之天理。你的道,从根子上就走偏了。"
他不再被动防御,而是主动向前一步,伸出手,对着李玄一的金丹,轻轻说了一句:
"理应,'能量守恒'。"
轰!
李玄一的冰蓝金丹,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法则的审判。它所蕴含的、从天地间强行掠夺而来的巨大负能量,在"能量守恒"这条铁律面前,被判定为"不合理"的存在。金丹表面瞬间出现无数裂纹,内部狂暴的能量失去了约束,开始疯狂地反噬其主。
"噗!"李玄一喷出一口鲜血,金丹光芒黯淡,从空中坠落。他本人也萎靡倒地,气息衰弱到了极点。
程皓没有下杀手,只是废掉了那颗"不合理"的金丹。他收回领域,对着太上忘情宗的方向,朗声道:
"我之道,非为争强好胜,只为证明,顺天应理,亦可通天彻地。修行,不应只是为了窃取,更应是为了维护。这,便是我浩然书院的'理'!"
全场死寂,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程皓。这种不拼法力,不拼招式,直接在"规则"层面进行打击的战斗方式,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。
玉衡子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猛地站起,袖袍一挥:"好一个'以理服人'!既如此,老夫倒要看看,你这套理论能否挡得住我太上忘情宗的'无情大道'!"
话音未落,昆仑山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。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远处天际,数十道流光正急速飞来,每一道都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。
"不好!"文彦博脸色骤变,"是太上忘情宗的'斩情七子',他们去偷袭浩然书院了!"
程皓心头一震。原来玉衡子早有预谋,一边在论道大会上牵制他们,一边派人去端他们的老巢!
"院长!我们必须立刻回去!"墨韵急得直跺脚。石磊已经掏出了他的阵眼石,准备布置传送阵法。
文彦博却摇摇头:"来不及了。斩情七子都是金丹巅峰修为,此刻恐怕已经..."
"不!"程皓突然打断院长的话,"院长,您带墨韵和石磊先走,我随后就到!"
不等众人反应,程皓猛地咬破舌尖,喷出一口精血,在空中画出一个奇特的符文:"以我之血,引天地之理,空间折叠,缩地成寸!"
这是他最近才领悟的空间移动之法,通过扭曲局部空间的"理",实现短距离瞬移。虽然消耗极大,但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。
符文亮起刺目血光,程皓的身影瞬间消失。下一刻,他已经出现在千里之外,再一闪,又是千里...
当程皓第三次瞬移后,终于看到了浩然书院所在的竹海。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——原本郁郁葱葱的竹林已经大片倒伏,几座竹楼燃起熊熊大火,七道身影正在书院上空肆虐。
"住手!"程皓一声怒吼,再次瞬移,直接出现在书院中央。
斩情七子同时转头,七双冰冷的眼睛锁定程皓。为首一人冷笑道:"正主来了。杀!"
七道剑光如银河倾泻,朝着程皓当头罩下。这七人配合默契,剑气交织成网,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。
程皓强忍眩晕感,再次展开理之领域:"剑网之理,在于..."
他突然发现不对劲。斩情七子的剑网与李玄一的不同,每一道剑气都遵循着某种特殊的韵律,竟然没有明显的"理"之破绽!
"糟了..."程皓额头渗出冷汗。他的理之领域虽然强大,但面对完全符合物理规律的攻击时,反而难以找到突破口。就像一个人无法用物理定律去否定另一个正确的物理公式一样。
程皓借助理之领域,只堪堪接住了七人的攻击。他自知难以长时间抵御剑气,于是飞身而上,与七人缠斗在一起,希望通过近战牵制七人,伺机寻找七人身上的"理"之破绽。
然而斩情七子毕竟是太上忘情宗最精锐的执法队,战斗经验丰富,不一会就与程皓拉开了距离。
"太上忘情!"七道冷冽的剑光批头斩来,程浩竟一时难以应对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巨大的金属身影突然从侧面撞来,硬生生挡在了程皓面前。
"铁卫一号,防御模式!"墨韵的声音从金属巨人体内传出。只见那尊两人高的金属巨人双臂交叉,手臂上的装甲板迅速展开,形成一面巨大的金属盾牌。
叮叮当当!七道剑气尽数落在盾牌上,溅起无数火花。盾牌表面出现了深深的剑痕,但终究挡住了这致命一击。
"师姐!"程皓又惊又喜。"师傅呢?"
墨韵从铁卫胸部的驾驶舱探出头来,脸上满是油污:"师傅正在昆仑山上玉衡子缠斗,让我和石磊先坐传送阵回来。那小子正在后山布阵,我们得撑住!"
程皓这才注意到,书院四周的竹林虽然倒伏,但倒伏的方向却暗合某种规律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图。石磊正站在阵眼处,双手按地,口中念念有词。
"地脉引动,风水轮转,自然之阵——起!"
随着石磊的吼声,整片竹海突然活了过来。倒伏的竹子如巨蟒般扭动,地面隆起又凹陷,七条土龙从地下窜出,缠向空中的斩情七子。
"雕虫小技!"斩情七子冷笑一声,剑气纵横,将土龙斩成碎片。但更多的土龙不断涌出,配合着突然改变方向的风和毫无规律的地面塌陷,硬是将七人暂时困住。
程皓抓住机会,迅速调整状态。他意识到自己的理之领域并非万能,面对完全符合物理规律的攻击时,反而难以直接否定。但这也给了他新的思路。
"师姐,我需要时间!"程皓喊道。
墨韵会意,操纵铁卫一号挡在程皓面前:"交给我!"
铁卫双臂变形,露出两排黑洞洞的炮口。"砰砰砰!"数十枚金属弹丸激射而出,每一枚都精准地飞向斩情七子。
这些弹丸没有附着任何灵力,纯粹依靠机械动能,反而让斩情七子无法用常规手段防御。他们不得不分散注意力,应付这些刁钻的攻击。
程皓则闭目凝神,识海中的理丹急速旋转。他开始"格"斩情七子的行动模式,寻找更深层次的破绽。
"原来如此..."片刻后,程皓睁开眼睛,"他们的配合确实天衣无缝,但正因如此,反而形成了一个封闭系统..."
他深吸一口气,朗声道:"封闭系统内,熵增不可逆!"
这是他从热力学第二定律中领悟的"理"。斩情七子的完美配合就像一个封闭系统,随着时间推移,必然会因为内部摩擦和能量损耗而出现紊乱。
果然,斩情七子的剑阵开始出现微妙的迟滞,七人之间的配合不再那么默契。石磊的自然之阵趁机发威,一根巨竹突然从地下刺出,将其中一人穿胸而过!
"老五!"其余六人惊呼,阵型大乱。
程皓抓住机会,再次展开理之领域:"六人剑阵,其'对称性'已破,结构不稳,当散!"
咔嚓!无形的法则之力作用下,斩情七子(现在只剩六人)的剑阵自行崩溃,六人如遭雷击,纷纷吐血倒退。
"撤!"为首之人见势不妙,当即下令撤退。六道剑光冲天而起,转眼消失在天际。
程皓没有追击,他的脸色苍白如纸,连续使用高阶"理"已经让他透支严重。墨韵从铁卫中爬出来,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程皓。
"干得漂亮。"她难得地夸了一句。
石磊也从阵眼处跑来,满脸是汗但眼中闪烁着兴奋:"我的阵法起作用了!地脉之气配合竹海之势,果然能困住金丹修士!"
三人相视一笑,但很快又转为忧虑。书院损毁严重,更重要的是,文院长还没回来...
就在这时,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,文彦博从中走出。老院长环顾四周,看到弟子们安然无恙,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"院长!"程皓惊喜地迎上去,"您没事吧?论道大会那边..."
文彦博摆摆手:"玉衡子见计划败露,恼羞成怒想要动手,被老夫略施小计困住了。"他看了看损毁的书院,叹息道,"看来我们得重建家园了。"
墨韵却兴奋地跳起来:"太好了!我可以重新设计工坊的布局了!"
石磊挠挠头:"我得重新规划竹林阵..."
程皓看着同门们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虽然书院被毁,但他们的精神和理念却在这场考验中得到了淬炼和证明。
"对了,"文彦博突然严肃起来,"程皓,你发现理之领域的缺陷了吧?"
程皓点点头:"面对完全符合物理规律的攻击时,反而难以直接否定。"
"正是。"文彦博捋须道,"因为你尚未完全领悟'人心之理'。人心中有'变数',有'不确定性',这才是最复杂的'理'。接下来,你需要在这方面下功夫。"
程皓若有所思。是啊,物理规律固然重要,但人心才是最难"格"的对象。只有理解了人心,才能真正完善他的"理之领域"。
就在众人准备清理废墟时,天际突然飞来数十道流光。程皓警觉地抬头,却发现那些是各大宗门的代表——论道大会的参会者们。
"文前辈!"一个中年修士率先落下,拱手行礼,"我等亲眼目睹太上忘情宗的卑劣行径,特来声援浩然书院!"
"正是!"另一位女修附和,"理学之道,今日让我等大开眼界。若文前辈不弃,我等愿助书院重建!"
越来越多的修士落下,纷纷表示支持。程皓惊讶地发现,其中不乏一些中型宗门的掌门和长老。
文彦博欣慰地笑了:"多谢诸位道友。浩然书院愿与天下同道共参'理'之大道。"
看着这一幕,程皓心中感慨万千。理学修仙,这个曾经被视为异端的理念,终于开始被修仙界所接受。一个全新的时代,或许真的即将来临。
第七章:天道崩坏,人欲之主
晨曦微露,程皓盘坐在书院后山的悬崖边,面前摆着一粒普通的松子。他已经这样静坐了三天三夜,连睫毛上都凝结了晨露。
松子表面粗糙的纹路在他眼中无限放大,仿佛一片待探索的宇宙。他的意识穿透坚硬的外壳,"看"到里面蜷缩的胚芽,感受到那股蓄势待发的生命力。
"萌发..."
程皓轻声念出这个词的瞬间,松子微微一颤,外壳发出细微的"咔嚓"声。一条嫩白的幼根顽强地钻出,紧接着是两片稚嫩的子叶。在他的注视下,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,抽出新叶,拔高茎干...
"生长..."
幼苗继续变化,渐渐长成小树,枝叶舒展。程皓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,维持这种加速生命进程的"理"消耗极大。小树很快开花结果,又一轮松子成熟落地。
"枯萎..."
随着程皓的话语,松树的枝叶开始发黄、凋零,最终整棵树干枯腐朽,轰然倒地,回归泥土。而它留下的松子中,又有一颗开始萌发,新的轮回开始了。
整个生命循环在短短一炷香内完成。程皓的识海中,那枚晶莹剔透的理丹微微旋转,内部的星辰纹路悄然变化,多出了一条螺旋状的光带,象征着"生命循环之理"。
"还不够..."程皓喃喃自语。他能感觉到自己对生命之"理"的理解仍然流于表面,就像只看到了河流的表层水流,却未能触及深处的暗涌。
一阵微风拂过,带来远处墨韵工坊的金属敲击声。程皓收回心神,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。自从论道大会结束已经过去半年,浩然书院重建完毕,规模甚至比之前更大——不少中小宗门的修士慕名而来,希望能学习"理学修仙"之道。
程皓掸去衣袍上的尘土,缓步下山。路过一片新栽的竹林时,他看到石磊正指挥几名弟子调整竹子的位置。
"往左半尺...对,就是那里!"石磊的大嗓门老远就能听到,"这片'清风阵'要能引动三里的地气,必须精确到寸!"
程皓会心一笑。石磊虽然外表粗犷,但在布阵方面有着惊人的细腻。自从领悟了"地理山川之理"后,他的阵法造诣更是突飞猛进。
"程师兄!"一个年轻弟子发现了程皓,恭敬地行礼。其他弟子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,向程皓问好。
这半年来,程皓在书院中的地位已经隐隐超过了墨韵和石磊,成为文院长之下的第二号人物。不仅因为他在论道大会上的惊艳表现,更因为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他人在修行中的问题。
"大家继续忙吧。"程皓温和地摆摆手,走到石磊身边,"师兄,我想去一趟古战场遗址。"
石磊一愣:"哪个古战场?"
"就是三千里外的'天泣原',传说中上古仙魔大战的地方。"
石磊的眉头拧成了疙瘩:"那地方邪门得很,至今还残留着杀伐之气,普通修士靠近都会心神不宁。你去那儿干嘛?"
"我想'格'一下时间流逝之理。"程皓解释道,"那里历经万年而不散的杀伐之气,或许能帮我理解时间与执念的关系。"
石磊挠挠头:"听不懂。不过你要去的话,带上这个。"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灰色的石头,"这是我用'地脉稳定之理'炼制的阵石,能抵御邪气侵扰。"
程皓感激地接过阵石:"多谢师兄。"
离开石磊,程皓径直去了藏书阁。墨韵正埋首在一堆古籍中,面前摊开着一本残破的竹简,旁边还放着几个奇形怪状的金属部件。
"师姐,在忙什么?"程皓好奇地问。
墨韵头也不抬:"找资料。我想造一个能自动调节灵力输出的装置,但总是控制不好能量逸散。"她终于抬起头,黑眼圈显示她可能又熬夜了,"你来得正好,帮我看看这个能量传导公式对不对?"
程皓凑过去,仔细检查墨韵画的复杂图样。这是墨韵自创的一套符号系统,用来表示能量在不同介质中的传导效率。
"第七个转换节点的系数算错了,应该是0.732,不是0.723。"程皓指着图纸上的一处。
墨韵立刻重新计算,随即拍案叫绝:"果然!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啊!"她兴奋地抓起笔修改图纸,这才想起问程皓,"你找我什么事?"
"我想去天泣原,来跟师姐道个别。"
墨韵手中的笔顿住了:"那个鬼地方?"她上下打量着程皓,"你最近怎么总研究这些阴森的东西?先是观察死亡过程,现在又要去古战场。"
程皓叹了口气:"我总觉得...这个世界正在发生某种不好的变化。灵气越来越躁动,天灾越来越频繁。我想找出原因。"
墨韵沉默片刻,突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古籍:"那你应该看看这个。《天变录》,记载了上古以来各种天地异变。院长从不让人看,我偷偷拿出来的。"
程皓翻开泛黄的书页,立刻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了。书中详细记录了近万年来灵气性质的变化——从最初的温润平和,到现在的狂暴难驯;以及天灾频率的统计——从百年一遇,到现在的几乎每年都有大灾。
最令人不安的是最后几页的记载:近五百年来,世界各地陆续出现了一些古老封印松动的迹象,某些本应永远沉睡的存在似乎正在苏醒...
"这..."程皓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,"院长为什么不让看?"
墨韵压低声音:"怕引起恐慌。这些迹象表明,维系世界的'天道'正在崩坏。而根本原因..."
"是什么?"
"是修仙者自己。"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文彦博院长不知何时站在那里,白眉下的双眼闪烁着忧虑的光芒。
"院长!"程皓和墨韵同时行礼。
文彦博走进藏书阁,从程皓手中接过《天变录》,轻抚书页:"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些,也是时候知道真相了。跟我来。"
院长带着两人来到书院最深处的一座小竹楼,这里平时严禁弟子进入。竹楼内空荡荡的,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面古朴的铜镜,镜面模糊不清,边缘刻满了玄奥的符文。
"这是'观天镜',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。"文彦博咬破手指,在镜面上画了一个奇特的符号,"它能直观地展示世界的'理'与'气'的状态。"
镜面突然亮起,浮现出无数金色丝线,交织成一张复杂无比的网络。程皓立刻认出,这正是维系世界的"理"之脉络。然而,与想象中井然有序的结构不同,这些金线大多黯淡无光,许多地方甚至已经断裂,形成一个个可怕的空洞。
更令人心惊的是,在金线网络之外,还有无数狂暴的彩色洪流在横冲直撞,不断冲击、侵蚀着那些残破的"理"之堤坝。这些显然就是构成世界的"气"之能量。
"为什么会这样?"程皓声音发紧。眼前的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百倍。
文彦博长叹一声,声音中带着千年沧桑:"根源,在于'人欲'。"
"自上古以来,无数修仙者,他们信奉'逆天而行',信奉'与天争命'。他们只知疯狂地从天地间窃取'气',炼化为自己的力量,追求个体的永生和逍遥。"
老院长指着观天镜中那些狂暴的气流:"他们就像一群只知从国库取钱,却从不上缴一分税收的贪官。亿万年来,只取不予,只耗不建,再雄厚的家底,也终有被掏空的一天。"
程皓如遭雷击。这个比喻如此贴切,让他瞬间明白了问题的本质。修仙界就像一群寄生虫,不断吸食宿主的生命力,却从不考虑宿主的死活。
"他们只知利用'气',却从未有人去思考、去维护'气'背后的'理'。"文彦博继续道,"他们每一次强行施法,每一次逆天行事,都是对世界秩序之'理'的一次微小破坏。一次两次无所谓,天地可以自行修复。但亿万次的破坏累积起来,终于超过了天地自我修复的极限。"
镜中的景象随着院长的话语而变化,展示出"理"之网络是如何在"气"之洪流的不断冲刷下,一点点瓦解崩溃的过程。
"于是,'理'之堤坝崩坏,'气'之洪水泛滥。天道,自然就病了。"文彦博收起观天镜,室内重归昏暗。
墨韵脸色发白:"所以那些古老封印松动..."
"正是。当'理'的秩序足够强大时,它会自然地将那些混乱、邪恶、纯粹由'毁灭之欲'构成的'气',镇压在世界的最深处。"文彦博的眼中闪烁着不安,"如今'理'的秩序衰弱,这些被镇压的东西,自然就要重见天日了。"
程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:"院长,您说修仙者只知索取不知回报,但难道就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吗?"
文彦博苦笑:"有,但太少了。而且..."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,"在这所有危机之上,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威胁。"
他顿了顿,说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:"人欲之主。"
根据书院最古老的记载,"人欲之主"曾是上古时代一位惊才绝艳的仙人,他比任何人都更接近飞升。但在最后一步,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选择。他没有飞升离开这个世界,而是反过来,试图吞噬整个天道,以他自己的欲望,来取代天地本源的"理",让整个宇宙都按照他一个人的意志来运转。
"他认为,所谓的'天理',不过是束缚个性的枷锁。"文彦博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"他要建立一个绝对自由,或者说绝对放纵的世界,一个欲望可以被无限满足的世界。"
程皓倒吸一口冷气。这种疯狂的想法简直...但他随即意识到,这不正是当今修仙界主流思想的极端化表现吗?追求个人绝对自由,无视任何规则约束...
"他失败了?"墨韵紧张地问。
"是的,被当时尚且强大的天道所镇压。但他并没有死,而是化作了'人欲'法则的集合体,潜伏在众生的心灵之海中。"文彦博的目光变得深远,"无数万年来,他不断地诱惑着修仙者们放纵私欲,加速天道的崩坏。"
老院长看向程皓,眼中满是期许:"如今,天道即将崩溃,正是他脱困而出,取而代之的最好时机。他,就是'人欲'的极致化身,是你'存天理'之道的终极敌人。"
程皓感到肩头仿佛压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。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那些固守传统的修士,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可怕的真相。
"我...我能做什么?"程皓的声音有些发干。
文彦博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问:"你的理丹最近有什么变化?"
程皓如实相告:"我在尝试理解生命循环和时间流逝的'理',理丹内部多出了一些新的纹路,但还很不完善。"
"很好。"院长点点头,"想要对抗'人欲之主',你必须先完善自己的'理'。特别是时空之'理',那是触及世界本源的关键。"
离开小竹楼时,夕阳已经西沉。程皓独自来到悬崖边,望着满天繁星,思绪万千。他内视识海,那枚理丹静静悬浮,内部的星辰纹路缓缓流转,新生的螺旋光带还十分微弱。
"时空之'理'..."程皓喃喃自语。他突然明白了院长没有明说的潜台词——要修复天道的崩坏,或许需要从时空层面入手。而要做到这一点,他必须让自己的理丹进化到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第二天黎明,程皓悄然离开了浩然书院,向着天泣原进发。他需要亲身体验那个上古战场的时空错乱感,为自己的理丹寻找突破的契机。
与此同时,在修仙界最深处的一片虚无中,一双闭阖了万年的眼睛,正在缓缓睁开...
第八章:齐家治国,仙道盟约
天泣原的风裹挟着万年不散的杀伐之气,吹过程皓单薄的青衫。他站在古战场中央,脚下是龟裂的黑色土地,四周散落着早已锈蚀的兵刃和不知名巨兽的骸骨。
程皓闭目凝神,识海中的理丹缓缓旋转。自从得知"人欲之主"的存在和天道崩坏的真相后,他在这里已经静坐了七天七夜,试图"格"出时空之"理"的奥秘。
"杀...杀...杀..."
耳边萦绕着虚幻的喊杀声,那是万年前这场大战留下的精神烙印。程皓的意识穿透时间长河,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场景:无数修士在天空中厮杀,法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原野,鲜血染红了大地...
突然,他的理丹剧烈震颤起来。那些残留在时空中的杀伐之气,竟然开始有规律地流动,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。程皓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等他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战场上——不是天泣原的遗迹,而是万年前那场大战的现场!
"这是...时空回溯?"程皓震惊地看着四周真实的厮杀场景。一支利箭破空而来,他下意识地闪避,却发现箭矢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——他只是一个旁观者。
就在这时,程皓注意到战场中央悬浮着一个模糊的身影。那人周身笼罩在扭曲的光晕中,正在疯狂地吸收战场上弥漫的杀戮之气。每吸收一分,他的身形就凝实一分,散发出的邪恶气息也更强一分。
"人欲之主..."程皓瞬间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——这是"人欲之主"最初诞生的场景!那位上古仙人正是在这场大战中,利用众生的杀戮欲望,试图吞噬天道。
程皓想要靠近观察,却感到一阵强烈的排斥力。他的意识被猛地弹出了时间长河,重新回到了天泣原的现实。但就在这短暂的"时空穿越"中,他的理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——原本晶莹剔透的丹体内部,多出了一条宛如DNA双螺旋的光带,象征着他对"时空之理"的初步领悟。
"原来如此..."程皓睁开眼,额头上布满了汗珠。这次顿悟让他明白了两件事:第一,"人欲之主"的力量来源于众生欲望;第二,要彻底击败他,不能仅靠个人力量,必须改变整个修仙界的修行理念。
带着这个认知,程皓踏上了返回浩然书院的路途。一路上,他不断思考着对策。文院长说得对,拯救世界不能只靠一个人强大的力量。如果众生"人欲"不息,他就算修补好了天道,也终将被再次侵蚀。
他的修行,必须进入下一个阶段。
理丹期(金丹)是"知行合一",那么元婴/化神期,对应的儒家境界应该是什么?程皓在《大学》中找到了答案:"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..."
修身,是"正心诚意"境。
齐家,治国,平天下。这便是他接下来的道路!
回到浩然书院,程皓立刻召集了文彦博院长、墨韵和石磊,分享了自己的发现和计划。
"齐家..."文彦博捋着长须,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,"好一个'齐家'!浩然书院就是你的'家',你确实该担起传承之责了。"
墨韵兴奋地拍案而起:"那我们得赶紧把你的'时空之理'研究透彻!如果能造出时空稳定器,说不定能延缓天道崩坏的速度!"
石磊则挠挠头:"我可以重新调整书院的地脉阵法,让它不仅能防御,还能主动净化周围的狂暴灵气。"
程皓感激地看着三位同门:"不仅如此,我们还要广收门徒,将'理学修仙'的理念传播出去。只有让更多人理解并维护'天理',才能真正对抗'人欲之主'的影响。"
就这样,程皓的"齐家"之路开始了。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学子,而是开始承担起传承和壮大书院的责任。他将自己所悟的"理",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。
"格物不是简单的观察,"程皓站在讲堂上,对着一群年轻弟子讲解,"而是要深入理解事物背后的本质规律。比如这把剑..."
他拿起一柄普通铁剑,轻轻一弹:"剑之理,在于材质、结构、力学的完美结合。知其理,则可..."
剑身突然泛起微光,在没有灵力注入的情况下,自行变得锋利无比,轻松斩断了旁边的一块精铁。
"哇!"弟子们发出惊叹。
程皓微笑:"这不是法术,而是理解了'剑'的本质后,让它发挥出本应有的潜能。"
在工坊里,程皓协助墨韵完善"器物之理"。他们一起设计出了能够净化狂暴灵气的"理之净化塔"——一座完全由齿轮和杠杆组成的机械装置,不需要任何灵石驱动,仅靠精确计算的气流和磁场变化,就能将狂暴的灵气转化为温和可用的状态。
"太神奇了!"墨韵调试着最后一个齿轮,"这比用灵力强行镇压灵气高效多了!"
程皓点点头:"因为这是顺应'理',而非对抗'理'。"
在后山,程皓与石磊合作,依据"地理山川之理",布置"固脉大阵"。他们不是强行抽取地脉之力,而是通过微调山川走势,引导地气自然流转,形成一个自我维持的循环系统。
"这样一来,灵脉不但不会枯竭,反而会慢慢恢复生机。"石磊看着自己设计的阵图,满脸自豪。
在程皓的带领下,浩然书院迅速壮大,成为了乱世中的一股清流,一个真正的仙道核心。但程皓知道,仅靠书院的力量远远不够。他的下一步,是"治国"——这里的"国",就是整个修仙界。
"我们必须联合各大宗门,共同维护天地秩序。"程皓在书院高层会议上提出这个大胆的想法。
文彦博眉头紧锁:"修仙界门户之见极深,要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宗门合作,谈何容易?"
"那就从最难啃的骨头开始。"程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,"太上忘情宗。"
众人倒吸一口冷气。自从论道大会一役后,浩然书院与太上忘情宗的关系可谓势同水火。
"你确定?"墨韵担忧地问,"他们可是'人欲之主'最忠实的追随者,虽然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。"
程皓点点头:"正因如此,更需要说服他们。如果连太上忘情宗都能加入,其他门派自然会跟进。"
就这样,程皓独自踏上了前往太上忘情宗的路。他没有带任何随从,只带了一本自己注解的《太上忘情经》和一颗真诚的心。
太上忘情宗位于北境绝壁之上,一座完全由玄冰构成的宫殿悬浮在万丈高空,寒气逼人。程皓刚靠近,就有十几道剑光呼啸而来,将他团团围住。
"来者何人?"为首的修士冷声喝问。
程皓拱手行礼:"浩然书院程皓,求见贵宗新任宗主。"
"程皓?!"修士们如临大敌,剑光瞬间暴涨,"大胆狂徒,还敢来我宗撒野!"
程皓不慌不忙:"在下此来非为挑衅,而是为论道解惑。若贵宗自诩正道魁首,当不惧与我一辩。"
修士们面面相觑,最终一人飞回宗门通报。片刻后,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——李玄一。
这位曾经的天才剑子,在论道大会被程皓废掉金丹后,竟然重新修炼,而且气质大变。他不再冰冷如霜,眼中多了几分人性的温度。
"程道友,久违了。"李玄一拱手行礼,态度出乎意料的平和。
程皓惊讶地看着他:"李道友...你..."
"说来惭愧。"李玄一苦笑,"被道友废掉金丹后,我一度绝望。但在重修过程中,我重新审视了'太上忘情'的真义,才发现自己走入了歧途。"
他引着程皓进入宗门:"真正的'忘情',并非无情,而是不为私情所动。我过去追求力量,本身就是一种执念,一种'私欲'。"
程皓眼睛一亮:"李道友此言,深得'理'之三昧!"
在玄冰大殿中,程皓与李玄一促膝长谈。他将自己对天道崩坏的分析和"人欲之主"的威胁和盘托出,并提出了建立"仙道盟约"的构想。
"修仙者不应只知索取,更应承担维护天地秩序的责任。"程皓诚恳地说,"贵宗的'忘情道'若能参透此理,必能更上一层楼。"
李玄一沉思良久,突然问道:"程道友,你为何选择先来说服我宗?我们可是宿敌。"
程皓微笑:"正因为是宿敌,若能化敌为友,方能彰显此'理'之普适。况且..."他顿了顿,"贵宗弟子众多,影响深远,若能改弦更张,对天地之裨益,不可估量。"
李玄一长叹一声:"程道友胸怀,李某佩服。此事关系重大,容我与长老们商议。"
三天后,太上忘情宗召开全宗大会。程皓受邀在大会上阐述"理学修仙"的理念。当他讲到修仙者应该成为"天地之丹药",修补而非掠夺时,许多长老面露沉思。
"荒谬!"一位顽固派长老拍案而起,"修仙本是逆天而行,岂能自缚手脚?"
程皓不慌不忙:"敢问长老,若人人皆逆天而行,天地崩坏,修士又将何处容身?譬如一家之中,子女若只知索取,不知回报,家道中落,子女又能享福几何?"
这个浅显的比喻让许多弟子恍然大悟。最终,在李玄一的支持下,太上忘情宗以微弱优势通过了加入"仙道盟约"的决议。
消息一出,整个修仙界震动。谁也没想到,势同水火的两大宗门竟然能化干戈为玉帛。
程皓趁热打铁,又先后拜访了以炼丹闻名的"药王谷"、擅长炼器的"神工门"等各大宗门。
在药王谷,他对谷主说:"丹药之理,在于以草木之精,补人体之缺。如今天地大病,我等修士,亦是天地之'丹药',当以己身所学,补天地之缺。"
在神工门,他对门主说:"炼器之道,贵在因材施用。今天地之'材'日渐枯竭,若不思养护,终将无器可炼。"
他以"理"说服了一个又一个宗门。面对那些冥顽不灵、只顾私利的魔道宗派,程皓则毫不犹豫地展现出"平天下"的雷霆手段。
黑煞宗,一个以活人精血修炼的魔道大宗,公然嘲笑程皓的理念,并继续大肆掠夺灵脉。程皓独自一人来到黑煞宗山门前,展开"理之领域"。
"尔等修炼之法,违背生命之理,当禁!"
言出法随,黑煞宗所有弟子的修为瞬间被封印,因为他们功法的"理"被程皓从根本上否定了。宗主暴怒出手,却被程皓轻描淡写地化解。
"力量若只为私欲服务,终将反噬自身。此乃天理。"
黑煞宗主的法术突然失控,将自己炸成了重伤。这一幕震慑了所有观望的魔道宗门,不少开始主动接触浩然书院,表示愿意加入盟约。
三个月后,在浩然书院的主持下,一个前所未有的联盟——"仙道盟约"正式成立。盟约规定:
- 所有宗门必须限制对灵脉的开采,实行轮休制度;
- 有义务维护所在地的"理"之秩序,建立净化装置;
- 禁止一切违背生命之理的邪功;
- 定期交流修行心得,共同研究修复天道之法。
修仙界的历史,就此翻开了新的一页。
第九章:重注天地,天人合一
仙道盟约成立的第三年,天地间的灵气已经明显变得温和了许多。各地建立的"理之净化塔"和"固脉大阵"开始发挥作用,狂暴的灵气被逐步驯服,灵脉也出现了复苏的迹象。
程皓站在浩然书院的观星台上,仰望星空。这三年来,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书生,成长为修仙界的精神领袖。他的修为也水涨船高,理丹内的星辰纹路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宇宙模型,象征着他对世界本质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但越是接近世界的真相,程皓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。通过"观天镜",他能看到天道崩坏的速度虽然减缓了,但那些古老的封印仍在持续松动。"人欲之主"不会坐视自己的计划被破坏,他一定会采取行动。
"来了..."程皓突然低声说道,目光转向南方。在那里,天空正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扭曲着,云层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,文彦博院长、墨韵和石磊也来到了观星台,脸色凝重。
"他等不及了。"文彦博沉声道,"仙道盟约的效果超出预期,他必须现在就行动。"
墨韵握紧了手中的金属圆球——这是她最新研制的"理之稳定器":"我们准备好了吗?"
程皓深吸一口气:"无论如何,这一战都不可避免。传令各宗,按计划行动。"
就在众人准备动身时,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,一个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遍天地:
"不必麻烦了,我自己来了。"
下一刻,整个浩然书院所在的竹海突然拔地而起,悬浮到了半空中。书院内的弟子们惊恐地发现,周围的物理法则开始变得混乱——水往高处流,火焰变得冰冷,石头像液体一样流动...
"人欲之主"的降临,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。他只是出现在了书院中央的广场上,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青年,面带微笑,眼神中却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魅力。
程皓瞬间移动到广场上,与"人欲之主"面对面。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扭曲现实的力量,那是一种纯粹的混乱,是对一切秩序的否定。
"程皓,我们终于见面了。""人欲之主"的声音如同蜜糖,甜得发腻,"看看你,多么优秀啊。三年时间,就几乎修复了我万年来的布局。"
程皓稳住心神:"你不是来夸我的。"
"当然不是。""人欲之主"轻笑,"我是来给你一个选择。加入我,成为我的左膀右臂。以你的才华,我们可以一起创造一个绝对自由的世界,没有任何规则束缚,每个欲望都能得到满足。"
随着他的话语,周围的空气开始浮现出各种诱人的幻象:无尽的财富、至高的权力、永恒的生命...甚至还有程皓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——一个父母健在、恩师未死的完美人生。
程皓闭上眼睛,理丹急速旋转,驱散了这些幻象:"虚假的满足,终究是虚幻。没有规则的自由,只会导致混乱与毁灭。"
"人欲之主"叹了口气:"真遗憾。那么,我只能毁掉你了。"
他轻轻打了个响指。刹那间,整个浩然书院所在的时空开始疯狂扭曲。竹楼像面条一样被拉长,弟子的身体部分变成石头部分变成火焰,天空裂开无数道缝隙,露出后面虚无的黑暗...
"人欲之主"的能力,就是扭曲现实,将一切都变成满足欲望的样子。在他的领域里,没有逻辑,没有因果,只有混乱和放纵。世界在他手中,变成了一幅怪诞而疯狂的画卷。
"看啊,程皓。""人欲之主"张开双臂,"这才是生命本该有的样子。自由,奔放,没有任何束缚。你那套条条框框的'天理',多么无趣,多么压抑人性!"
程皓感到自己的理之领域被疯狂挤压,几乎要崩溃。但他没有慌乱,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笔。
这支笔,是他用三年来凝聚的"理"之本源炼化而成的本命法宝,名为"春秋笔"。
"此战,不在于毁灭,而在于'拨乱反正'。"程皓轻声说道,声音却穿透了整个混乱的空间。
他明白,与人欲之主硬拼力量是徒劳的,因为在混乱的领域里比拼混乱,是永远赢不了的。他的战场,不在这个具体的空间,而在"天理"与"人欲"的法则层面。
程皓举起"春秋笔",蘸着自己理丹中的本源之"理",在这片扭曲的天地间,"重注天地"。
他提笔,在紫色的天空上写下第一句:"天行有常,日升月落。"
笔尖过处,金色的文字烙印在虚空中,散发出煌煌正气。扭曲的天空被这道金光划开,混乱的法则被强行修正,日月重新按照规律运行。
"地载万物,厚德安宁。"程皓写下第二句。大地停止了扭曲,裂开的深渊重新合拢,滚烫的岩浆化为肥沃的土壤。
"万物有时,荣枯有序!"第三句落下,那些疯狂变异的植物瞬间经历了完整的生命周期,回归自然规律。
人欲之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:"你以为这样的小把戏能阻止我?"他双手一挥,无数由纯粹欲望构成的怪物从虚空中涌出,扑向程皓。
程皓笔锋一转:"阴阳有序,清浊自判!"袭来的怪物在半空中凝固,然后分解为最基本的阴阳二气,重新融入天地循环。
两人的对抗已经超越了常规的战斗,上升到了法则层面。人欲之主不断扭曲现实,创造混乱;程皓则一笔一划,重新定义世界的"理"。
方圆百里内的修士都能看到这场惊世骇俗的对决。浩然书院所在的天空一会儿变成扭曲的噩梦景象,一会儿又被金色的文字拉回正轨,如同两个巨人在争夺世界的画笔。
"没用的!""人欲之主"怒吼道,他的身体开始膨胀,化为一个由无数欲望面孔组成的巨大混沌体,"只要众生心中还有欲望,我就是不灭的!"
程皓的额头渗出冷汗,连续书写法则消耗了他大量的本源之力。但他知道,自己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。
"你说得对。"程皓突然抬头,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,"只要欲望存在,你就不会消失。所以..."
他举起"春秋笔",写下了最后一句话。这句话,写的不是天地,而是"人"。
"人者,顶天立地,性本善,理为心。"
这一笔,直接"格"向了"人欲之主"存在的根本。笔尖的金光不再只是修正混乱,而是深入到了构成"人欲之主"的每一丝欲望之中,从根本上重新定义了它们的"理"。
"不——!""人欲之主"发出了凄厉的惨叫。他并非一个实体,而是一个"人欲"的集合体。程皓的这句话,从法则层面,否定了他存在的"合理性"。
那团混沌的风暴,瞬间失去了凝聚力,开始分崩离析。构成他的贪婪、愤怒、痴迷...这些"气",被剥离了"人欲之主"这个不合理的"理"之后,重新化作最基本的、中性的"气",缓缓地、温和地,重新融入了天地循环之中。
拨乱反正,而非毁灭。
这,就是"理"的胜利。
随着"人欲之主"的消散,天地恢复了清明。程皓手中的"春秋笔"化作光点消散,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。
文彦博、墨韵和石磊冲上前来,眼中满是悲伤。
"程皓!"墨韵想要抓住他的手,却抓了个空,"你这是..."
程皓微笑着看着三位最亲近的同门:"我以身为载体,沟通宇宙本源之'理',重注天地,自身也即将与这天地之理融为一体。"
"不!一定还有其他办法!"石磊红着眼睛喊道。
文彦博却长叹一声,眼中既有不舍,也有欣慰:"天人合一...这是儒家修行的最高境界。孩子,你做到了我们都不敢想象的事情。"
程皓的身影越来越淡,但他的声音却愈发清晰:"我并非消逝,而是无处不在。从此,我就是这个世界新的'天理'的守护者和一部分,是这个世界秩序的基石。"
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深爱的世界和亲友,程皓彻底化作无数光点,融入了天地之间。
......
世界得救了。灵气恢复了温和与稳定,万物欣欣向荣。浩然书院成为仙界第一大宗,修士们终于明白,修行不仅是提升自己,更是维护世界的和谐与秩序。
当有人行事符合"天理",比如行善积德,传道授业,便会冥冥中得到世界的加持,修行顺遂,心境通明。
当有人"人欲"过度,比如滥杀无辜,贪婪无度,便会受到天地的压制,厄运缠身,修为难进。
天道,有了一位最公正的"管理员"。
......
许多年后。
凡间,一所普通的学堂里。
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,正带着一群稚嫩的孩童,朗读着《大学》的开篇。
"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;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;致知在格物......"
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,洒在年轻先生的身上,也洒在孩子们认真的脸庞上。在那和煦的阳光中,仿佛有无尽的"理"与"气",正在和谐地流淌。
年轻的先生抬头望向窗外,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青衫书生的身影,正对他微笑颔首。
修仙的尽头,或许不是永生,不是逍遥。
而是回归教育,回归传承,让这"天理",在代代人的心中,薪火不灭。